卡洛斯仍然面色平静,瞥了眼XANXUS手中擡起的枪,深深吸了口烟。
XANXUS自然绝对不会帮人点烟,用枪点燃头颅倒是驾轻就熟。
薄荷味的烟雾从少年微抿的唇缝溢出,将那双总是盛着碎冰的灰蓝色瞳孔遮得缥缈,少年精致的面容也笼罩在一层神秘的薄纱之下,如同一场捉摸不清丶虚幻迷离的幻境。
XANXUS和斯库瓦罗的目光,仿佛是在凝视一张十六年前被揉皱粉碎,却在今日被重新完美拼合的旧照片。
就连卡洛斯指节上那些最明显的狰狞伤疤,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的卡洛斯,对他们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从血迹斑斑的废墟,转眼间变成了未经世事的雪原。
克拉克看得出,那目光中蕴含着复杂的怀念。他曾经也有过这般深刻的感受——当记忆里十六年前的画面,再次在眼前真实上演时,内心所掀起的巨大触动。
凉风浸染的夜晚仿佛在此刻瞬间变得寂静下来。
如同时光无声流动後的凝滞。
“我们现在也是同龄人了。”卡洛斯轻倚路灯,唇角噙着笑意,目光掠过XANXUS与斯库瓦罗。十六年光阴,足以打磨那些桀骜不驯的棱角,在依旧气盛的面容上,刻下成熟的纹路。
卡洛斯之前本来还担忧着,这些总是胡作非为又不计後果的家夥们会死得比他年轻。
结果还是他多虑了,祸害就是活得更久一点。
挺好。
“接下来有什麽安排吗?”克拉克开口温声询问道。
“明天我要回一趟意大利,你和我一起去。”卡洛斯望向克拉克直白地说道。
“好的。”克拉克倒也并不意外,立刻顺应少年的安排。
“为什麽要明天?”斯库瓦罗紧蹙眉头大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显然觉得现在就可以立刻啓程回意大利。
XANXUS沉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睨着卡洛斯。
他十六年前没直接拧着他的脖子带回意大利,并不代表现在他不会这麽做。
“我是会跑吗?急什麽?”卡洛斯虽然想要回彭格列的总部,但是也没有想要让行程变得这麽仓促。眼下XANXUS和斯库瓦罗这架势,莫名让他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个叛逃了十六年丶刚被抓回来的重犯。
“你都跑了十六年了!”斯库瓦罗咬牙切齿地喊道,语气里夹杂着怒意。
“我那是死了,不是跑了。”卡洛斯神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
心中一痛·克拉克:“……”这是什麽地狱笑话吗?
“之前我还特意和你们叮嘱过了,不要来炸我的墓地。”卡洛斯开始算前账了。
“你又不是死了。”斯库瓦罗气势锐减地干巴巴说道,大嗓音都小了不少。
十六年间,斯库瓦罗是巴利安里保持着最稳定频率到卡洛斯墓地上探望的人。
但其实也就一年一次,或者两次。
卡洛斯的墓碑始终是干干净净的,每次都有一束百合花。
那些沾着露水的花瓣上,恍若凝结着温柔又强烈的执念。
年复一年,从未间断。
充满了纯粹的执着丶温柔与耐心,那是他们都没有的东西。
还有阳光。
说起来都有些可笑。
一直生活在阴影里的卡洛斯,终于在死後墓碑一直都能晒在暖金色的日光下。
斯库瓦罗常想起卡洛斯生命的最後时光:在意大利时,遍体鳞伤的男人眼底尽是痛苦丶疲惫与厌世的苍白;而当死亡来临,绚烂烟花的光影里,他的唇角却凝着平静又温柔的笑意。
和其他人都一样,斯库瓦罗没有办法拯救卡洛斯被诅咒的生命。
但是他至少知道,卡洛斯最後选择了他想要的[浪漫主义]的死法。
斯库瓦罗也因此一直都在关注着[克拉克·肯特],那个因为一场奇妙的际遇而与卡洛斯在人生尽头的时光里産生特殊联系的少年。从毫不起眼的普通小镇男孩,一路成长为被世人所膜拜的[人类之神]。斯库瓦罗有的时候也会在想,早已死去的卡洛斯恐怕也根本不会想到,他当年随手在路边捡到的一只小狗,会在未来成为这样让千万人顶礼膜拜的英雄。
卡洛斯死後,XANXUS的性情愈发偏激暴躁,始终充斥着一种疯狂的暴怒。在多种原因下发动「摇篮行动」後,他被九代目用零地点突破封入冰层,在假死状态中被冰封了八年。
解除冰封後,斯库瓦罗才终于带XANXUS来到这座墓地。他曾担心XANXUS会直接炸掉墓碑,所幸对方最後只是扣走了碑上的瓷像。只是後来面对克拉克的蓝眸时,斯库瓦罗难免心虚又愧疚——严格来说,这座墓碑并不属于克拉克,可他清楚,克拉克始终默默守护着这里。
「没关系。」那时的克拉克却并没有因为卡洛斯的墓碑被破坏而生气,男人只是笑着开口道,「我理解这种心情,我也想留住卡洛斯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