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感到手臂被刺了一下。
店里空调开得足,有人推门而入,掀起一股热浪。
秋蝉擡眼一瞥,看到一个穿着无袖淡黄色长裙的女子,缓缓走向吧台,取完冷饮,落座,正巧在她斜上方的位置。
两人面对面,秋蝉自然多注意到她几分。
女子没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
秋蝉发觉此人莫名有些眼熟,试探性地唤了一句:
“婷婷?”
女子擡头看来,眼里迷蒙了一瞬,似在脑中回忆,很快绽开笑颜:“秋蝉,什麽时候回来的。”
秋蝉移步到她身前,顺势落座,笑道:“我辞职了,前两天刚回来。”
婷婷盯着秋蝉的妆容,看了许久,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暗淡下去:“你还是那麽漂亮,不像我,老了许多。”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个女孩碰面,总是不自觉地对比身材和相貌。
她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你性子温柔了许多,刚刚见你,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有孩子了嘛,”婷婷轻抚隆起的孕肚,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温暖而耀眼。
“你怀孕了能喝咖啡?”
“我喝的椰子水,不碍事的。”
秋蝉这才发现,她宽大连衣长裙下的肚子,竟不知何时悄悄鼓胀起来。
“原来是要做妈妈了啊。”秋蝉感慨,“真好,希望能像你一样,健康,平安,又聪明。”
“儿子像妈。”
秋蝉怔愣:“看过了吗?”
婷婷解释说:“还没。”
她笑容满载着对于新生儿的期待,是打心底的欢喜:“其实生男生女都一样啦,没区别的,女孩跟男孩一样带。”
秋蝉总觉得这句话别有深意。
如果女孩果真与男孩同等重要,那怎麽会有这麽多的父母自我安慰话术。
甚至给孩子冠上“胜男”“若男”之名。
秋蝉忍不住道:“女孩心思细腻,能体谅母亲,女儿与母亲是天生命运共同体。”
婷婷说:“对啊,女孩带着轻松,压力不那麽大,生二胎没负担,要是男孩就没那麽容易了,生了男孩的话,我可就不会再要二胎了,负担多重啊,对吧。”
秋蝉说不出什麽滋味,担心是她丈夫给了她太多压力,隐晦地问道:“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他大姐回来了,在家帮忙做饭,我没事,可以随便出来逛逛。”
“他有几个姐姐吗?”
“四个姐姐。”
秋蝉瞬间哽住,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勉强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那……那也挺好的。”
婷婷笑得很开心:“有他姐姐在,我们生活轻松许多,家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帮衬嘛。”
“可是……”秋蝉思前想後,“如果一直麻烦姐姐们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太方便啊。”
“她们愿意的。”
婷婷居然那麽自然地说出口了。
那你老公就这麽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姐姐们的帮扶吗?
当一个吸姐姐的血的吸血鬼。
秋蝉把这些话咽进肚子里,她只能委婉地丶含蓄地丶极小声地道出心中所想:“姐姐们很苦,她们真的很不容易。”
身为既得利益者的妻子,婷婷已经天然站在了与丈夫同一阵线的位置。
“不知道,随便吧。虽然大家都在骂扶弟魔,但我挺能理解的,毕竟就这一个弟弟嘛,谁不想帮呢,他姐愿意出力,那我不就更轻松吗。无所谓啦,反正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秋蝉惊愕万分,张了张口,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婷婷的手机响起。
她回了一个电话,随後转头看向秋蝉,说:“我老公来接我了,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喝,我们改日再约,记得来我家玩啊。”
秋蝉道了声:“好。”
她目送她出门,坐上丈夫的摩托车後座,抱紧他的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她看她走远,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越推越远。
後来,秋蝉再次见到婷婷,她已如愿生了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