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程树并不知道陆遥每天风雨无阻的跑医院,还以为他在服装厂忙的脚朝天,每天晚上都会小声的念叨两句腿疼。
程树问他怎麽了?怎麽会腿疼呢?不会是老寒腿吧?
那个老字让陆遥受了深深的刺激,大声喊,不是,你说的不对,我就是站的。
为什麽站着呢?又不是没椅子。
陆遥张张嘴,没说出话来,笑了。
他一把搂过程树,抱了抱,又松了劲儿:“明天棠儿出院,我们一起去接。”
程树一点为难的情绪都没有:“她见着你肯定很高兴。”
程树比谁都了解张雅蓝,嘴硬心软,只要是孩子想要的,她都没二话,支持,帮助。
她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但也没关系,给她时间就好,时间可是个好东西,不动声色的疗愈人。
程树这两天没去,张雅蓝不让去,嘴里说着不想见他,其实是那天程树在给程棠洗衣服的时候,说不清是累着了,还是低血糖,身体打晃儿,摔在了水房。
晕乎乎的感觉持续了几秒钟,倒地的一瞬间就已经清醒,却还是被同时在水房洗衣服的同病房孩子家长看着了,慌张的扶起了他,大声嚷嚷着:“孩子,你没事吧?”
二十岁和十岁在父母的眼里本质上并没有什麽区别,都是孩子。
孩子是要放在心尖儿上疼的。
张雅蓝先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他的脸,有一小道擦伤,看到程树一直把手藏在背後,赶忙拽了过来,心马上就疼的要命。
手心的位置在粗粝的水泥地上蹭掉了一块肉皮,渗着血和组织液,应该是很疼的,但他一声不吭。
张雅蓝马上就受不了了,带他去找护士包扎,擦了消毒液,绑上了纱布。
护士给程棠打了好几天针,和他们都熟悉了,看程树也像是看自己家孩子,包扎的可仔细了。
纱布缠了好几层,打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截肢了呢。
张雅蓝赶他回去,他不走,张雅蓝没辙,硬着头皮给陆遥打了电话。
陆遥和程树从来不在医院碰面,他故意的,他是还自己的人情,是对着程树的妈妈,和程树没关系,犯不着把他扯进来。
陆遥十分钟以後就急慌慌的赶来了,张雅蓝没说别的,就两句话,程树受伤了,你来把他带走。
这两句话是他的天崩地裂。
一路上心慌的快要晕厥,见到程树的第一眼,他又要开始哭,程树举着手,冲着他笑:“你可别,没多大事,破了点皮,你晚来一会儿都长好了。”
“给我看看。”陆遥去抓程树的手,这时候也顾不得张雅蓝的摇头叹气看不过眼了,他就不要脸了,他就想看看程树的伤到底怎麽样。
“你给我看看,你不知道,我的心都要碎了。”
张雅蓝正喝水,一大口灌进去又完整的喷出来,全部喷到了陆遥的身上,他随手扑了扑,一点不嫌弃,眼睛都没往这边看,轻轻的抚摸着程树手上的纱布:“到底怎麽弄的啊?”
程树笑得很不好意思:“就晚饭没吃,可能有点低血糖了……”
“还是检查一下吧。”
陆遥说着,转头就去办了,在医院就这一点方便,挂了急诊,拍了片子,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遍。
程树没反对,给他个安心,那两天没去上学,也没哭没闹,反正家里有个免费的家庭教师,还是挺厉害的那种,不管什麽难题,瞄两眼就能知道答案。
大脑算的比程树的笔尖写出来的还要快。
程棠出院的时候,胳膊上还是要带着护具的,她都习惯了,不声不响的坐在後面,抱着她的小熊。
张雅蓝一直没言语,绷着一张脸,一开始程树说陆遥来接,她还很僵:“我可不坐他的车。”
“为啥?”程树装糊涂。
“因为啊……因为……”张雅蓝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早上站在旁边,看着陆遥一趟一趟的往楼下拎东西,一点不让程树操心,她冷眼旁观,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到了上车的时候,也是没再坚持,手一拉车门,自己坐了进去。
她把脸扭向了另一边,故意不去看陆遥笑容灿烂的那张脸。
陆遥开得平稳,那条路他走过太多次了,轻车熟路的把车停到了楼下,又大包小包的把东西拎上楼。
天气渐渐热了,爬了两趟楼梯,陆遥的後背出了汗,浸湿了T恤,十分清晰的印记,但他什麽也没说。
只是怯怯的把东西整齐的摆在门口,咬了咬嘴唇,轻声的说:“阿姨,那我就先走了啊。”
程树坐在沙发上陪着程棠看故事书,她的手不方便拿书,程树就给他读。
张雅蓝忙着往屋子里收拾东西,听见这话,擡头看了陆遥一眼:“怎麽?嫌我们家脏啊?干了半天活,连口饭都不给吃?我是那样的人啊?”
她指挥着陆遥:“你,换鞋!把东西给我拎进来,大家都饿了,我得赶紧做饭……红烧肉爱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