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陆总啊,小宇他总是说起你……”
“总说我坏话吧?”陆遥爽朗的笑着。
陈少宇的妈妈也笑了,很淡,但心情似乎还不错:“哪能啊?他很崇拜你。”
崇拜这个词有些超出了陆遥的想象,但他来不及细想,就听见旁边一声剧烈的咳嗽声,女人嘴里吐了出来,她起不来身,污物顺着嘴角往下流。
陆遥慌张松开了她的那双手,可是一点没嫌弃,抓起床头柜上的纸巾,轻轻的擦了个干净。
又扭头走到了病房门口,把脏纸巾要扔到垃圾桶里的时候,陈少宇走了进来。
一手拎着个塑料盆,还滴着水,另一只手拿着件刚洗好的衣服,忘记带衣挂了,回来取。
看见陆遥怔了好几秒,沙哑的嗓子才勉强发出声音:“你来了。”
陆遥嗯了一声,把脏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甩着手上的水出来的时候,陈少宇适时的递上来一条小毛巾,陆遥没接,歪头看着他:“你给我抹布擦手?”
“不是,”陈少宇着急的解释,“这是毛巾,就是有点小,干净的,每天都洗……你好好看看。”
因为着急所以说话结结巴巴,猛地擡头看了一眼陆遥,又笑了。
“陆总你真的……很烦人。”
陈少宇接过了小毛巾,搭在了床尾,身上是件白衬衫,干净是干净,就是洗得都起了毛边,穿了很久了。
冬天穿在毛衣里,春秋穿在外套里,夏天就把袖子挽起来接着穿,就算他爸爸留下来了钱,就算他赚的也不少,可都架不住常年往医院跑。
医院是个烧钱的地方,尤其是对于重病。
陆遥不会不清楚。
他淡然地看着陈少宇:“聊两句?”
陈少宇的表情和平时完全两个样,愣了愣,像是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一样,弯腰给妈妈盖了盖被子,小声说:“妈,我一会儿就回来。”
医院後边有个小花园,那些可以随意走动的轻症病人趁着阳光正好,在里面晒太阳闲聊,陈少宇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来两支,其中一支递给了陆遥。
陆遥罕见的摇头:“不抽,戒了。”
挺平常的答案,陈少宇却深沉的看了他一眼,低头闷声给自己点上了一根,深深的吸了两口。
“陆总,想骂就骂吧,打也行,随便,我妈她现在看不见,扇巴掌也无所谓。”
陆遥侧着脸看他:“打你干嘛?”
他仰头看了看天,特别晴朗,阳光也正好,不冷不热的,很舒服。
“是我自己做错了,这件事一早就坦白,比现在强。”
“程树他……”
陈少宇问了半句,陆遥却直接回答:“他很好,他真的很好。”
他重重的点点头,抿着嘴,真诚的展示着自己没说假话,就是觉得他天下第一好。
陈少宇猛吸了两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又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走回到陆遥身旁:“他确实很好。”
陆遥却并打算和他长谈程树,当然,陈少宇也没这个念头,他老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到现在亲密无间牢不可破,终于明白不是他伸把手耍个心眼就能拆散得了的。
不甘心?
或许有,但也都是自己作的。
陈少宇静静的站在那儿,像是等待着命运的宣判,这事他做得不地道,他自个儿都瞧不起自个儿,可要说後悔,他也顾不上,那天回了家,妈妈就已经昏厥,送到了医院,折腾了好些天,人醒了,却也即将要远去。
忙碌起来连伤心忏悔都顾不上。
妈妈问他,怎麽不去上班呢?
陈少宇随口就编了瞎话,陆总特批的假,带薪的,您就别担心了。
幸好看不见,不然一定会发现他手足无措,咬着嘴唇的样子,可妈妈说,这才几天啊,我都忘了你长什麽样了。
陈少宇很少哭,这些年过得麻木了,冰霜包裹着一颗心,就算是三伏天的骄阳,也照不化。
可是陆遥来的那天,他又哭了。
陆遥说的很简短,他路上就收到了程树的短信,程树估分,说是不错,但有不确定的地方。
“遥哥,你得给我看看,我怕。”
“别怕,遥哥办点事,马上就回。”
陆遥看着陈少宇:“两个事,第一,没找工作吧?那能回来帮我吗?我很需要你。第二,市郊有个临终关怀医院,专门接收你妈妈这样的病人,医生护士都是专业的,能减轻痛苦,也能把人顾好,我有同学在那儿,已经打好招呼了,你这边没问题的话,他们明天就派救护车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