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是雀跃的,欢喜的,他们天天晚上仰面躺在床上,手指缠在一起,仿佛刚刚的那场欢爱一点都不够,但又实在没力气。
这时候,他们就会聊起未来。
美好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很多畅想,聊着聊着会一起乐出声,程树把头埋在陆遥的脖子上蹭蹭,小狗一样,说话虚虚的,但又很坚定。
“遥哥,好喜欢你。”
陆遥最受不了这个,低头吻下去,掀开被子,拉开床头柜,把需要的东西拿在手里,一低头,看见程树眼尾泛红,迷离的看着他,期待着。
陆遥就彻底疯了。
和现在的疯不一样,他吼着:“你别跑!”
他被拽着两只胳膊,塞进了车里,车门迅速的被锁上,他趴在车窗上疯狂的敲着玻璃,像一只被强行锁在笼子里的疯狗冲着陆之明咆哮。
“你他妈放我下去!我要杀了你!”
陆之明叹了口气:“你再闹,我就杀了他。”
手指顺着陆遥的眼神指向了窗外奔跑的程树,他光着脚,丝毫感觉不到烫,撒欢似的,没命的狂奔,拖鞋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脚也应该磨出了血,但他一点不疼,只有绝望。
“啊!”程树抓着头发弯着腰,发出了厉鬼一样的嚎叫,眼瞧着那辆车开出了小巷,开往了大路,他追不上。
车他认识,来这个地方开那种好车的只有一个人,陆遥的父亲,车牌号他都知道,看过太多次了,应激反应一样就留在了脑子里。
当然,他也知道陆遥会被带去哪里。
只是,为什麽?为什麽?
他不知道。
程树从来不过问陆遥家里的事,没法问,母亲去世,父子反目,这事搁谁身上,都不乐意说。
谁家的锅底没有灰?
陆遥每次见到陆之明明明恐惧却硬装没所谓的样子,他不是没看见。
可程树咬紧牙,愣是没问过一句。
现在他後悔了。
却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反思,他光着脚走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来回踱着步。
他口口声声的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气,不能慌,更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把陆遥带走。
要先解决掉事情,再来面对情绪。
他手伸进了裤兜,拿出了手机,快速翻到了那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喂,毅叔……帮帮我!”
到底还是哭了,涕泪横流,满脸都是,却也只胡乱的抹了两把脸:“陆遥被他们带走了。”
毅叔立刻就火了:“谁?谁啊?树儿,你说个话,谁带走了陆遥?”
“他爸……”
程树吸了吸鼻子,蹲在了地上,眼巴巴的望着车开走的方向:“他爸把他带走了,带他回家。”
毅叔已经打开了导航,很快告诉他:“树儿,你别急,从你那儿到高速口,距离还挺远,拦得住。”
程树稍微恢复了一下理智,说话哭腔很重:“毅叔,他爸挺厉害的。”
“他厉害他的,”毅叔一点不当回事,“我们就要人,其他的不管,树儿,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程树光着脚走到了大路,站在路口,五分钟後,毅叔就到了,递给他头盔,让他戴上,低头看了看他的脚,叹了口气,没说话。
“树儿,你放心,我的人看见他们车了,那车还挺好认的,有人跟着,丢不了。”
程树点点头,坐上了摩托车,双臂搂住了毅叔的腰,像是对待父亲一样去依靠。
他能依靠的人真的不多。
毅叔算一个,在他们过得困难时,总会伸手拉一把,口口声声的把程树当儿子,他也真是这麽做的。
摩托车开得快要飞起,经过两个路口的时候,程树突然发现周围已经跟了四五辆摩托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再过了几个路口,变成了十几辆。
“都我兄弟。”
毅叔冲着左右两边的人点点头,又拧了油门,往前加速。
程树对于毅叔的过去,听见大人们说过,寥寥几句,但也能大概明白了。
从小就在街上混,混来混去混成了大哥,打架这种事,从来不发怵,拿着板砖敢拍自己脑门。
用他的话来说,道上混的,你低一次头,往後就再也别想擡起来,出点血是常事,被打进医院也不是没有过。
他自己都不当回事儿,家里穷,没上过几天学,小小年纪靠着拳头养家,供着弟弟上大学,他不後悔。
但他不能让自己的女人担心。
毅叔被人堵了,他那天落单,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人实在是打不过一群人,他是凌晨被环卫工人发现的,报了警,叫了120,幸好不是寒冬,没有被冻死,捡回了一条命。
他以为琴姨会哭得很惨,会骂他打他作一场,可是琴姨异常冷静,带着换洗的衣服,伺候了他一个月,出院的时候,站在医院门口,手里依然拎着那个包,招手打了辆出租车,扶着毅叔让他坐进了车里,自己却没坐进去,特别平静的把一份离婚协议书放在他的腿上,声音里透露着不寻常的冷静。
“我们离婚吧,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