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深突然笑了。那是一种猎手看到猎物自投罗网时的笑容:"前两条可以商量。第三条。。。。。。"他站起身,绕过书桌向她走来,"不可能。"
沈知夏下意识後退,腰却抵上了坚硬的桌沿。顾景深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近得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
"为什麽?"她强作镇定,"你说过只需要一位'保持清醒的合作夥伴'。"
"我需要的不只是合作夥伴,沈小姐。"顾景深左手撑在她耳侧的桌面上,右手依然戴着那副黑色手套,"在外人眼里,我们必须是一对恩爱夫妻。而恩爱夫妻,是要同房的。"
他说话时气息拂过她耳际,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沈知夏耳根发热,却不愿示弱:"我可以配合演戏。"
"演戏?"顾景深低笑,"比如昨晚慈善晚宴上那种'表演'?"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她脸颊上已经结痂的伤痕。
沈知夏咬住下唇。她知道顾景深在暗示什麽——如果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又如何能在更大的阴谋中全身而退?
"我有自己的底线。"她倔强地擡起下巴。
顾景深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抚过她脸上的伤痕。这个动作如此轻柔,与他冷硬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放心,我对强迫女人没兴趣。"他收回手,"协议期间,未经你同意,我不会越界。但你必须住在我的卧室,这是底线。"
沈知夏思索着他的话。这已经比她预想的让步要大,但"同住一室"的想法仍让她胃部绞紧。
"期限呢?"
"两年。"顾景深转身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件,"两年後,若双方无异议,自动解除婚约。你可以带走一笔足够你後半生无忧的赡养费。"
沈知夏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条款。顾景深确实兑现了承诺——保留工作丶社交自由丶甚至注明了"尊重个人意愿"的条款。但越是这样,她越感到不安。
"太优厚了。"她直言不讳,"你在隐瞒什麽?"
顾景深走向窗前,背对着她:"沈小姐,这场婚姻对我而言同样是一场交易。我需要一位出身名门丶受过西式教育丶能在外交场合为我周旋的太太。而你恰好符合条件。"
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沈知夏注意到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那里似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
"如果我签字,你什麽时候能解决沈家的债务?"
"今天下午。"顾景深转身,眼神锐利如鹰,"但记住,一旦签字,就没有回头路了。"
沈知夏拿起桌上的钢笔。笔身沉甸甸的,是纯金打造的派克笔。她忽然想起圣约翰大学课堂上,自己对学生们的教诲——"女性当独立自主,不为旧式礼教所束缚"。
而现在,她即将亲手签下一纸卖身契。
钢笔尖触及纸面的刹那,书房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顾景深皱眉。
灰衣管家恭敬地走进,递上一个信封:"少帅,南京急电。"
顾景深拆开信封,快速浏览内容,表情逐渐阴沉。他转向沈知夏:"签字吧,我有军务要处理。"
沈知夏不再犹豫,在文件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比平时要重,力透纸背。
顾景深接过文件,也签下名字,然後按铃唤来秘书:"通知财务部,立即处理沈氏企业的债务问题。再联系《申报》和《新闻报》,明天刊登我们的订婚啓事。"
秘书领命而去。顾景深拿起军装外套,动作利落地穿上:"我有事要出去。陈管家会送你回去。"
"等等。"沈知夏叫住他,"你还没告诉我,接下来要做什麽。"
顾景深在门口停步,侧脸在阴影中棱角分明:"明天会有人送聘礼到沈家。一周後订婚宴,一个月後婚礼。"他顿了顿,"准备好做顾太太吧,沈教授。"
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沈知夏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後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顾景深的书桌上。文件已经收走,唯有一张倒扣的相框引起了她的注意。鬼使神差地,她伸手翻过了相框。
照片中是一位穿着旧式旗袍的年轻女子,站在苏州园林中浅笑。女子眉眼如画,与顾景深有七分相似,应该是他的母亲。但奇怪的是,照片被人用刀划过,女子脸部的位置布满划痕。
"沈小姐?"陈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车备好了。"
沈知夏慌忙将相框扣回原处。离开前,她最後看了一眼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的私人空间——整齐到近乎强迫症的书架,墙上悬挂的军用地图,以及那个藏着秘密照片的抽屉。
走出顾公馆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沈知夏没有撑伞,任由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手中的婚约副本沉甸甸的,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冰。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车门上烫金的"顾"字家徽在雨中闪闪发亮。沈知夏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