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邬妄怀中抬起头,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师兄,不怕。我也不怕他。”
“我不怕他,我不怕了,师兄,我现在手中已经染了许多许多的血,我早就不怕了”她的声音很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喃喃说道。
邬妄伸出手,正想拍拍她的发顶,忽地被她抓住了,握在掌心。
“很快、很快。”她认真地看着他,双眼明亮,郑重地许诺道,“师兄,我会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邬妄愣住了。
剧烈的心跳从胸腔处传来。
咚。咚。咚。咚——
怕被听出什么端倪,他猛地站起身,将甜杏往旁边一推,“走吧。”
他装模作样地蹙眉,教训她,“这么大的人了,以后不许再这样。”
“没大没小。”他轻声道,剩下的那句话最终不轻不重地淹没在唇齿间。
甜杏一个趔趄,险险地站稳了,却也不恼,反倒绽开一个笑,像是彻底从阴霾中走了出来,“嗯!”
钟杳杳睡得最沉,听见她这声响亮的应答,猛地惊醒过来,一把抱着身旁王玉的腿,“师兄!早课了?!”
王玉:“”
“该起床了,杳杳。”他神色无奈,却温柔,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钟杳杳这才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不好意思道,“走吧,我们走吧,今日早些走,说不定马上就能找到去清明径的路了。”
但愿如此吧。
然而今日的气氛却比昨日好上许多,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今日一路上,他们都不曾遇到大规模的妖兽围攻,只遇到些落单的妖兽,都被几人分工解决了。
如今也算乱中有序,甜杏和钟杳杳的话都多了起来——只不过缠着的对象不同了。
“王师兄,你手里这是新的暗器?”
王玉于同妖兽打斗间抽空回道,“嗯。”
“好眼熟,不会是我师父给你的吧?”
“”
“哎呀师兄,我来助你!”
“方道友,你这符箓真好用,还有吗?再给我点?”
“可以再画。”
“宋道友!你今日没有咳血了诶!那日比试你突然碰——”
“咳咳咳咳咳!”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钟杳杳几乎在队里将所有人都骚扰了个遍,独独不敢去与邬妄搭话,反倒走得离他远远的。
“师兄,昨夜你也看到了我的记忆吗?”只甜杏一人走在他身侧,时不时弹出去一张符箓定住妖兽。
邬妄言简意赅,“嗯。”
“师兄真的不用残雪了吗?我可觉得师兄收集的那些剑都不如残雪!”
“嗯。”
他垂眸,神色淡淡,像是有心事。
“师兄在想什么?”
“没什么。”——才怪。
“哼,我才不信——”甜杏正要递上残雪再央邬妄试试,余光忽地瞥见一只利爪,手中的剑飞快地格挡而上。
她轻巧地跃起,一只手握着残雪,另一手赤手空拳,对上那只妖兽竟也不落下风。
争斗间,甜杏本就束得松松垮垮的发完全掉落了下来,被她粗鲁地甩在了脑后。
“咔哒”一声,她熟练又冷漠地扭断了妖兽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哪怕她反应已经足够快地闪避,脸颊仍被溅上几滴。
“师兄!我这体术如何?”甜杏并不在意脸上的血点,只笑眯眯地递上残雪,邀功之余不忘央求,“真的不试试残雪吗?”
风吹动她的发,她眉眼弯弯,眼睛又黑又亮,剧烈的心跳似乎不知疲倦地怦怦直跳,邬妄没有接过她手中的剑,反而替她将乱发拨到耳后——
他忽地想起雪地中初见,她一身狼狈,奄奄一息,却紧紧地攥着他的袍角,抬起头冲他笑。
那时他便想:这人胆子真大、不知死活,竟自以为是地跳到他面前乱攀关系,也只有笑起来的时候勉强能入眼。
后来他又想:其实她也有些可怜,是个认错师兄的笨蛋。
只是不知何时怜悯早已变了味,他看向她的目光,不再清白。
“脏死了。”他触电般收回手,别过脸,“你那师兄——我没教过你打架要束发么?”
余光瞥见她呆在原地,他绷着脸拿出一个眼熟的发簪,“过来。”
甜杏愣了一下,邬妄已经不耐烦地催促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