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一面拌着面,一面擡头看向那位扫地的客人:“要得要得!我给不起工钱,到时候多给你几只虾咯!”
打黑工嘛,自然是不打算让他给工钱的,但他不能真没点表示。
听他这麽说,客人扫地都乐呵了起来。
一人扫一小片,很快,铺子里的地面,也干净了。
“别人打工赚钱,我们打工赚龙虾吃!嘿!”客人们打趣着。
“也就是打黑工,我才请得起你们!要不然,你们随便一个,都是我请不起的价格。”老张也活跃着气氛。
晚上的七街,晚上的张记小铺,格外热闹。
老张忙起来过于专心,等到了要收摊的时候,才想起来,王湘兰一直没来取她想吃的小龙虾。
捶着酸疼的肩膀和胳膊,老张把龙虾放卤锅里加热一下,重新包好提回家。
家里早已熄了灯,但在入门边的插座上,开着一盏小夜灯,暖黄的光,传递着无言的温暖。
“哟?回来了?”张母揉着眼出来上厕所,一眼看到提着打包盒回来的老张。
她眯着一双老花眼看向墙上的挂钟,小夜灯的光,足够她看清钟表上的时间:“四点?今天比昨天生意好啊?”
本能的,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连这都知道?”老张笑问着,正要吹捧一下自己母亲,听到张母理直气壮的话,“那当然啊,你昨天五点多才回。肯定昨天生意没今天好。”
老张被她的话噎住了。
不知道为什麽,他心里有点不舒服:“我老婆呢?”
“早就睡了。”捞起把扇子扇了扇风,张母打起了哈欠,“她昨晚等了你一晚上没睡,今天又忙了一天,看电影的时候就睡着了,回来直接就睡了。怎麽滴,找她有事?”
盯着张母看着,老张总觉得自家妈妈这话里带着脾气:“没怎麽,我就问问。”
“哦,那睡吧。还早,我再睡一会儿。”张母打着哈欠回房,留着老张站在客厅里,提着这盒还热乎的小龙虾,不知所措。
胃里一阵抽疼,他如石化般僵住身子,看着眼前的餐桌。
他想起来,刚来城里那会儿,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王湘兰不知他做生意要几点回家,就在家里一直等着。
那个时候,出租屋里没有空调,连小太阳也没得一个,紧闭着窗户,还是冷飕飕的。
那个时候,他看到王湘兰趴着那里,心里暖暖的同时,泛着疼。
他心疼媳妇陪他熬到那麽晚,跟着他受这种罪。
可现在呢?
他怎麽觉得媳妇应该为吃一份小龙虾等这麽晚。
“嗤……”痛感消失,他笑了一声,把热乎的小龙虾塞进冰箱里。
等吃午饭时,看王湘兰坐在桌上给张二宝和张苗苗剥小龙虾,母子三个吃得一脸幸福的样子,他那空了几天的心,终于又装得满满当当了。
“你们喜欢吃,我经常给你们带。”老张乐呵呵地说。
“不用了。这东西精贵,偶尔吃个口味还行,要是天天吃,那哪行?”王湘兰说得一本正经,好像这小龙虾真就是一般人吃不上的东西似的。
“这哪儿精贵了?”老张哭笑不得,“咱们自己卖龙虾的,还能少了这口吃的?”
“张老板现在发大财了,看不起小钱了?”张母端着菜出来打趣他。
“那也说不上。今年的龙虾特别便宜。”看屋里都是自己人,老张也不藏着,“往年咱们用的四到六钱的小龙虾,五六块钱一斤,今年,我拿货还不到往常的一半。”
“这麽便宜?!”张母和王湘兰都惊了眼。
她们面面相觑。
一直以来,他们都知道一斤龙虾二十只,一只一块钱,没想到,进货才这个价……
比他们买的猪肉还便宜!
“也不是每天都这个价的。”老张认真说着,“有时,进价都要十几块一斤,那个时候,算上水电房租,忙一天能保个不亏本就行。我这里不涨价,每天赚的钱就不固定了。”
别看他天天能把小龙虾卖完,每天以有个几千块的流水,但有时能赚几千,有时也赚不了几百。
“那就更不要给我们带了。能卖就都卖了。”王湘兰把头摇得飞快。
“我儿媳妇的意思,是让你先紧着卖钱。要是想吃了,我们直接去铺子里吃就是。”看儿子神色不对劲,张母把话头接过去,给儿媳妇做起了翻译,“昨晚上拿回来的小龙虾,今天再吃,就没有那麽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