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宁朝二品文官印。
二品大员,太傅。
微怔片刻,她的目光落在了文官印旁,那里摆着一册线装的粗糙小书,她眼神好,一眼就认出上面的大字——《不宁诏》。
里头以朱笔逐字批注,红红黑黑一大片。
……
这是前不久送到母皇案头的奏折,由于数目过多便被编成了籍册,主要内容是讽朝中诸王奢靡横行丶豢养门客的。
她也在其中,罪行不同于衆,为色孽,还有过于穷酸。
世人交口传说:“皮相生得太夺目,也不稳妥,不低调,穷成那模样,有失皇家威仪!”
赵亭峥她觑着那本书,只当不认识那印,饶有兴味道:“看到哪一节了?”
“第三遍,”楚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淡然道,“要看麽。”
赵亭峥:“……就这麽好看?”
楚睢看了她一眼,认真道:“是。”
赵亭峥:“……”
她:“?”
听到这里,她冷冷一笑,刀猛地横上楚睢脖颈。
四周静得只能听到风过林梢的沙沙声,间或还有不知何处的几声狼嚎。
“哔哔赖赖没完没了,”她道,“交钱过路少说废话,没钱掉头滚回去。”
楚睢定定地看着她。
当朝太傅楚睢,世人道“玉面楚郎”。
他十七登科入朝,十九为言官,二十四岁时孤身上表《粟论》,文采斐然,却鞭辟入里,一步引出了震惊朝野的军饷贪墨大案,自是朝中第一刚正有才名之人。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刀锋过来,甚至不会躲。
剑拔弩张之际,周禄全一记滑铲冲了过来,他一眼便认出此人,心中大叫一声不好,灵机一动道:
“靖靖——靖王门下七品鹞麟卫周禄全恭迎楚太傅!”
一把大刀,一条山路,冷冷寒月,瑟瑟秋风。
果然是恭迎。
“殿下,您贵人多忘事,陛下三月前封了楚大人做您的太傅啊。”
赵亭峥心底暗暗骂了他一句,也不好接着装糊涂了,她啧了一声,擡手把刀收回去,刀锋被刀鞘吻上,发出一声小小的“嚓”,楚睢脸色不变,她道:
“原来是楚大人,”她意思地拱了拱手,“久闻不如一见,容色照人,小王失礼了。”
楚睢平静地看着她。
以容色来评判一个刚直有才名的文臣,说是欺辱也不为过。
而他只一丝不茍地还礼道:“见过靖王殿下,殿下亦是龙章凤姿。”
衆所周知,太女与太傅是一张书案上的君臣。
虽是君臣,亦是师徒,同力同心,荣辱与共。
在今夜之前,赵亭峥未曾见过楚睢一面,君臣相合,共进共退,对她而言,简直如隔梯子上房般不可思议。
大摇大摆塞给她一个太傅,这可真是卧榻之畔,不光酣睡,还胆敢磨牙打呼。
长刀收回去,赵亭峥转身,双手在脑後交叉,转头就走。
楚睢凝视着她的背影,白衣在冷风中猎猎而飞。
远处寒鸦声,连绵不断。
没有旨意,没有大印,两手空空,她是空有其名而无其实的太女,他是赶鸭子上架的太傅。
楚睢定定地站在原地。
走出半里,赵亭峥只觉得越来越烦。
周禄全兴高采烈,眼睛都亮了:“等将来进京,殿下,我想当带刀侍卫!”
顿了顿,他又反应过来:“殿下,您怎麽一直不说话,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