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谢你。”
Linda大方干脆道:“不客气。”
陆晨想如果有一天她听到Linda和陈郁在一起的新闻,那会她肯定不会惊讶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礼盒,打开,里面嵌着一枚仿古徽章,Linda的眼睛立刻亮了亮,从没见过这个东西,她盯着这枚特殊的徽章将它取出来,站起身子对着餐桌的灯光照了照,疑惑道:“晨儿,哪儿淘来的旧物件,看着有些年头了。”
“大老板给的。”
Linda来了精神,眼睛发着璀璨的光,猜测道:“大老板给儿媳妇的古董?这不得价值连城啊!晨儿,你要发了!你今晚应该多拿几个老大的账户发红包的,一个冻结了怎麽够!”
陆晨接过这枚徽章,郑重道:“这是个家族徽章,是有任务交给你。”
Linda诧异,道:“你该不会让我拿着它去M国拍卖吧?老外懂这个麽?”
陆晨重新拉Linda坐下,笑道:“猜对一半,是让你拿着这个去M国找一个人,夏老先生,M国家具界的巨鳄,也是个很朴素的老头,平日里住在康洲的乡间庄园,地址名字我一会发你,你和陈郁一起去,在他乡注意安全,找不到也没关系,平安回来就成。”
“夏老先生,家具界的巨鳄,有家族徽章。”Linda嘀咕着嘀咕着,迷茫的眼神渐渐明朗了起来,眼睛越睁越大,最後近乎呆滞,她醒悟过来後突然从椅子滑到了地上。陆晨忙拉她起来扶她重新坐好。Linda的声音开始颤抖,恍恍惚惚道:“晨儿,你不会让我和陈郁去见的是,是……”
陆晨手还扶着Linda的手臂,轻轻拍了拍,给与她力量与勇气,坚定地点了点头,安抚道:“别害怕。”
“怕倒是不怕的。”Linda喝了口水,紧接着又喝了一口,镇定了会,又问,“你说夏老先生的庄园会不会养了鳄鱼啊?”
陆晨持续安抚,鼓励道:“不至于,坊间对他传闻太多了,大半都是不符的,他已经隐退了,生意就交给家里的女儿继承。听大老板说过,他很朴素,穿褪了色的衣服裤子,想来是平易近人的。”
Linda仍旧心有戚戚焉,又盯了盯这枚徽章,顿觉得它烫手,她失神地仰天长叹道:“怕只怕,他褪了色的衣服裤子比我的命还要贵!”
陆晨忙安慰道:“不至于,不至于。”
行经一半,夜色渐浓,这条湖边景区的路上依旧行人不断,骑自行车的,散步的,观光的,老老少少,恋人与学生,夫妻与孩子,有欢声,有夜啼,还有趁着暮色乱窜的松鼠。两人就这样走着走着,穿过一个又一个落脚点,谁都没有减下速度。杭城的深秋,两个人的额头都沁着汗,鼻头也冒出了细密的点点汗珠。盛秦朗到底身子骨结实,又有连续的野外作业功底,即使回归居安,他也没有放下健身的习惯。陈郁却不同,这几年他时常处于心力交瘁的地步,饮食也不规律,作息近一年才在Linda的监督下有所调整,他明显感受到了吃力,维持同速的脚步略有些困难。
盛秦朗稍微放慢脚步,问道:“陈郁,要不要坐下来休息?”
“不用。你要是想休息就休息,我不等你。”
盛秦朗突然开口,在橙红的枫香树下,影子拉得很长,在一对恋人坐的椅子旁边,温柔缱绻,他没有铺垫,很是寻常,问:“我好奇,那场意外发生的时候,你在哪?”
“楼梯,在台阶中段,看着他们在围栏那争吵。你呢?”
“隔壁办公室,刚做好简装,我父亲考察建厂进度的时候一巡视就是几小时,我呆在那休息。”
陈郁又问:“你离得更近,你怎麽会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盛秦朗答:“我当时带了一份进口的耳机,音质很好。”
终于,陈郁开口,眼睛是不确定的光芒,与路灯交相,与影子错落,晦暗中夹杂了遗憾与复杂,他问:“盛秦朗,你後悔麽?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误会了这麽多年,我也误会了这麽多年。”
这两个人有一股无形又能意会的默契,他知道他知道了,他知道他也知道了。这个潜伏许久的误会大白的时候,两个人才发现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进退不得,他们都背负着走到了现在才发现,题目一开始就做错了,分数却等了许多年。
盛秦朗停下脚步,既是给陈郁歇息的时间,也是对陈郁这个问题的答复,他说道:“误会,偶然都是人生的常态,如果我因为误会做的一件事,我再去後悔,那我这一生都要纠结了。很遗憾和你共同目睹那一场意外,但是现在又能和你散步于湖边,我觉得我的人生还是挺幸运的。我没什麽好後悔的,我在收购大凯家具的时候,我挺感激我自己有这个实力,不至于手足无措。虽然因为收购也让居安陷入了短时的困境,现在也不能说完全挺过来了,但是我想人生可能就是这样,你不做那件事,就会做这件事,一件事又会导致另一件事,人们倾向于权衡利弊再做选择,决定是往这走,还是往那走,但我在权衡优劣的时候我也不放弃追求心安,而这份追求心安的底气是我家人给的。我能有现在这个样子,又是在我家人做了无数这件事丶那件事的基础上,给我带来了多样的选择,少了一件选择,都不会有现在的盛秦朗。也许我父亲丶母亲当时做了其他选择,我可能比现在更贫穷,也可能比现在更富有,我可能比现在更自私抠门,也可能比现在更无私慷慨,我不知道。但是我认定,我做的选择,一定要无愧于心,尽量不给别人带来麻烦,尽量不要把人逼到绝路,尽可能在能力范围内给别人多一点选择。我这样对别人,不一定别人也会这样对我,但是别人用我对他的方式同等地对我的概率,我想会更高一些。陈郁,你觉得呢?”
“好一番长篇大论,盛秦朗,这个世界只有你是君子,是麽?”说完,陈郁转身走进了旁边小道。
盛秦朗招呼道:“你走错了。”
“不好意思,你说和我散步于湖边,还是挺幸运的,现在我要打的了。”
盛秦朗突然笑出了声,这人,真是,他彻底被无语到了。
“你说要给人多点选择,我想我去打的,你不会不许吧,不会用老板的身份要求我必须陪你走完这段路吧。”陈郁的声音从旁边小路传来。
“现在是下班时间,你不用听我的话,我也不是你的老板。”盛秦朗算是给了答复。他擡手看了眼手表,还成,“老当益壮”,继续走下去,两个小时能完成。他继续啓动步伐,顺着路线一步一步地走。
然後,渐渐地,他发现,另一个人的影子慢慢跟了上来……
这一晚,星星渐入了云层,月光与云朵相聚离开,忽明忽暗。
陈郁一行人去了M国参展没多久,原本该在M国的人倒是来到了杭城。他的现身毫不意外,老朋友,盛霖,MNFurnitureDesigns的现任副总裁,与他一起而来的还有2023年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