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周叙呆在医院里这几天倒是很清闲,虽然不能经常走动,但是平时还能和隔壁床的大婶聊聊天,也不算很无聊。
周叙住院的这天晚上,来了个人说是要探望他。
他正在百赖无聊的用另一只手比影子手势,可惜一只手不好使,比了个四不像出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男的,他先是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另外几张床上躺着的都是上了岁数的人,他的目光又落回到周叙身上:“你是周叙吗?”
周叙听见有人叫他,擡头一看,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对方眼神笃定,确实是来找他的。这人剃了个寸头,眉毛上还有条疤,长得有点粗犷,看上去像是个混□□的样子。
“周叙是吧?我叫罗程,今天歌厅那帮小子是我的人。”
罗程也没管周叙和没和他打招呼,十分自来熟的坐到了椅子上:“这件事我替他们和你道个歉,给你添麻烦了。听说你住院了,我就过来看看。医药费丶误工费我都会出,你如果还有什麽要求可以尽管提,不过分的丶我能办到的都答应。”
周叙发现他说话十分干脆,还是客套了一句:“客气了,就是需要多住几天院。我当时还听六哥说他有个老大,听闻不如亲见,现在能见到真人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罗程想起六哥当时在警察局跟他说的话,发现周叙确实像六哥说的那样,话里话外都透着分寸,是个会说话的人。
“我直说了,六哥以前是跟着我的,我现在不在道上混了,但跟他还有点情分。所以今天过来找你,也是想问问这件事能不能私了,你要是愿意和解,其他什麽的也好说。”
周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扯了扯嘴角:“寻衅滋事,具体情况还要看警察局那边怎麽说,我说了也不算。”
他当然不可能就这麽过去了。不然这板砖不是白挨了?他又不是能让人随便拍板砖还笑脸相迎的冤大头。
“我有关系,他们关不了多久。”罗程了直接当说,周叙没想到罗程可以直率到这份上,他应付会溜嘴皮子的人没什麽太大难度,但能碰见这麽个过于直白的人物倒是难得。
“既然罗哥手眼通天,连局子里都能摆平,那还纡尊降贵跑来找我这麽个小老百姓做什麽?”周叙眼神冷了下来,“我这点谅解在您的关系面前怕是没什麽用吧?您这不是逗我玩儿麽,说笑了。”
周叙认识几个警局的朋友,本没打算动用,只想着按正常流程走,该怎样就怎样。但如果罗程要插手,想用关系让他知难而退,确实是打错算盘了。周叙能混出点名堂来,也不是吓大的。
“罗哥,有句话叫按规矩办事。警察局那边,该怎麽定性,自然有他们的章程。我同不同意谅解,是我的态度。就算关系再硬,也得在程序里先走一遍,我要是不松这个口,这事就算有人想擡手,恐怕也没那麽容易揭过。”
罗程听了周叙的话,一点也没感觉到难堪,反而有点新奇的打量他,他一开始还以为周叙只不过是个说话好听的,没想到还挺硬气,他也不磨叽:
“是这麽个道理,要是你咽不下这口气,我也能理解。我也不是非得要他们立马出来,不过都是当兄弟的,多少有点不忍心,所以才来问问你这个当事人意见。他们出来以後我还是会领他们来赔个罪,该交的费用我也会交,打扰了。”
周叙听他这麽一说,发现好像是自己误会了,罗程似乎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更像是陈述事实,不过这说话方式倒是挺新鲜的,一般人反而没有他这麽纯粹的表达能力。
罗程留了个电话,让周叙把费用明细给自己,到时候给他报销。等罗程走之後,周叙给人打了个电话,发现这人确实是有点关系。
之前六哥说罗程是个横走黑白两道的倒真没吹牛逼,那他和罗程能结交也不算是个坏事。那帮混混在里面托上关系,照样能吃好睡好,说不定还确实能早出来,周叙没必要因为一时之气放弃更长久的利益关系。
周叙思忖了一下,给罗程打了个电话。罗程接起来,他又绕了几句,语气缓了下来:“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确实不是什麽大事,我这脑袋挨一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周叙这话说得巧妙,既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带了过去,又给足了郑元台阶下。
“至于谅解书,这面子我肯定得给。到时候让警察那边该教育的教育,该关几天的关几天,让他们长个记性就行了。”
罗程听了哈哈一笑:“行,你是个敞亮人。你放心,以後有什麽事就找你罗哥我,咱两就算是交朋友了。”
罗程确实像周叙想的那样,不是个说空话的。他今晚来的急,没带什麽东西,第二天就提着果篮和一堆礼品上了门,当作是补偿。把来看周叙的王铮和吴半吨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周叙简单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昨晚的事,王铮一开始当着罗程的面不好说什麽,等罗元走了,他才和吴半吨一起发表了自己的不满:
“不是,你就这麽原谅那群人了,这不是白挨了吗?”
周叙和他们分析了利害,他昨晚等罗程走了还打电话和别人打听了一下,发现六哥确实没瞎吹,罗程的确在黑白两边都能有点关系。
“和他结交也不算坏事,我卖他这个面子,做个人情,以後如果有需要人家帮忙办事的地方也好开口。”
吴半吨没周叙想得这麽长远,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撇了撇嘴:
“行,你老人家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佩服你。”
周叙拿起旁边的桃子给他扔了过去。
住院也有麻烦的事,周叙还要给林太婆和周遡打电话,他又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住院了,每次打电话都遮遮掩掩的,生怕对面听见他是在医院。好在平时医院人多,声音嘈杂,他就找借口说自己是在外面,要不就是在歌厅,也能说得过去。
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有次周叙在台前和他们打电话的时候,正好碰上找他换药的护士。
“六号床,你还没换药呢,伤没好别到处乱走。”
好巧不巧,医院那个时候人不是很多,护士朝他喊了一嗓门,也全让电话那边听见了。
短暂的寂静过後,周叙飞速的想着理由,那头的周遡拿过林太婆手里的话筒:
“哥,你在哪?在医院吗?”
“是,那什麽,我这有个朋友住院了,我来看看他。”周叙编了个借口。
“哥,你真的没事吗?”周遡沉下声音问他,周叙想扶额,结果忘了伤口,碰了一下。
他嘶了一声,周遡听见了:“哥,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你别瞎想,真就是来看个朋友。我不和你多说了啊,人家还等我呢,等之後再给你打电话。”
周叙看着向他走过来的护士,果断挂了电话。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能被自己就这样糊弄过去了,结果下午吴半吨去病房看他的时候,一句话差点让他嘴里的水都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