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把江洛抱回房中,放在铺好大红鸳鸯锦被的拔步床上。
已是黄昏。夏日的夕阳光辉明亮,透过玻璃窗把卧房染成金黄。大红软绸床帐上绣着的瓜瓞绵绵似熟非熟,大红芍药却已在鸳鸯锦被下的绸枕上开到极艳,露出点点花心。
原来他还在这准备了……
隔着一道门便是林如海沐浴的声音。江洛几乎没办法静下心。今夜既是小别重逢之日,也是新婚之夜。去年他不进来,是怕她在去江家前怀孕,两家尴尬,现在已经没有了这一重顾虑……
江洛倒在枕上,自己草草拉上一层帘帐。阳光不算温柔地透进来,拔步床里盈满春光。
……
江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知道睁开眼睛时,阳光已经能从三层床帐上透进来。
林如海当然不在身边了。
……几点了?
摸索了好半日,江洛拽过怀表,打开一看——
上午七点五十!
还好,不算太晚……
或许是开合怀表的声音被听见了,林如海在外面问:“醒了?”
林如海亲自拉开帐子。他已经穿束整齐,笑道:“我令人告诉玉儿不必早来。早饭备好了,请夫人慢用,不必心急。”
在他说之前,江洛也确实没因起晚了着急——她没早起一定是他没让人叫。既然是他的意思,那就怪不着她。但她还是得表态:“早饭之前,先去拜……父亲母亲吧。”
高堂不在,不能拜见,但新婚
第一日,还是要去二老和祖宗的排位前参拜祝祷。
“你能撑得住?”林如海倒没驳回,只笑问。
“老爷传个软轿抬我去不行吗?”江洛嗔问。
“也好。”林如海坐过去扶她。
新妇进门,至少要连穿七日红。江洛今日的衣装自是不比昨日的婚服繁复华丽,却也是流金缀珠,光彩夺目。高髻上一支五尾大凤钗,林如海又亲自折了芍药,依旧簪在她鬓边。
江洛拍他的手:“芍药都要被老爷摘光了。”
林如海只是笑:“那下次叫他们从园子里摘了送来。”
太太梳妆完毕,略吃一碗燕窝垫肚子,甘梨才找到机会回话:“魏姨娘和三位姑娘卯时便来了。老爷没吩咐,我们不敢自专,暂请到了西厢房,晓风疏桐在那里伺候。”
江洛这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看见晓风和疏桐。
她还以为……她们已经走了呢。
“知道了。”江洛吩咐,“去看看,若没人敢坐,叫她们都坐着等吧。”
这四个人,尤其是夏萍和魏丹烟,她都算很了解了。魏丹烟谨慎周全,第一日来给新夫人请安,没得到吩咐,她八成不敢坐。夏萍应是要表现出敬重。许静雨和盛霜菊都会跟着她们行事。
如果真没坐着等,算算时间,她们至少站一个半小时了。
这怪不了她……她才起床。但也不能怪林如海。
林如海不等她起来就安排了侍妾们,是不是会让家下人对她的“尊重”打折扣
?
江洛吃下最后一口燕窝,看甘梨:“你去吧。”
“是。”甘梨答应着,却还是没去。
“还有什么事?”江洛把空碗递给冬萱。
“还有就是……”甘梨又凑近些,面上有些为难,低声回道,“昨日老爷抱太太回来,冬蓉说、说……”
“说太太‘这也太没廉耻了,也怪不得呢,从前是做小老婆的’……”她几乎是用视死如归的表情重复了这句话。
林如海在旁隐约听到大半,面色已经沉下。
但在他开口之前,江洛已经轻松平静道:“知道了。你且去西厢房,这件事回来再说。”
“是!”甘梨连忙出去。
江洛回想昨天新见的十个丫头。
冬蓉?似乎是那个圆圆脸,一笑右脸上还有个梨涡的小姑娘。
她生得可爱,嘴倒是真有点脏。
“夫人便不生气吗?”林如海扶她起来。
“不是全不在意。”江洛回答。
“那——”林如海低头看她的神情,“我以为夫人会大怒。”又说,“昨日,确是我孟浪了,今后——”
“今后如何?”江洛笑问。
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是今后都不‘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