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没离开疗养院,那涂蓬莱女士在内的几十个疗养病人……
院方负责人脸色一白:“我们不会歇业整顿吧。”
李傲和涂蓝埙对视一眼,先後请走了惴惴不安的院长,还有一头雾水的破拆小组,後者至今不知道那扇门是怎麽被弄开的。
现场只剩李傲丶小张等一干警务人员,涂蓝埙和看不见的N,以及负责宫春雷的医师和那个报警的护工。
“先从您开始吧,大姐,您能再说一遍病房的事吗?”李傲问。
护工是个快五十岁的女人,身强力壮,嗓音也粗实:“大概一年前吧,我有个负责病人住这屋,有时候值夜班,我打瞌睡的时候总能看见一个鬼影,飘飘忽忽地在眼前晃。但我也没多想,就以为是睡魇了。”
“後来那个病人出院了,我也换了地儿,可就是昨天晚上,我想着赚点外快,就收了值班保洁的好处,来这打扫卫生。大半夜的,我又看见鬼了,这次看得比之前真切,是个女娃娃,飘飘忽忽没有腿,可吓人了。”
护工听说过诡异入侵的事,不敢耽搁,于是在休息室躲到天亮就报了警。至于为什麽要天亮才报,因为夜里她不敢拿手机,怕接到午夜凶铃。
“您电影看得还挺多。”李傲说。
涂蓝埙问:“您记得之前见鬼的具体时间吗?”
“一年前?不对,从好几年前就有了,但我想着可能是那屋犯点说法,也就没在乎。这不是去年年末,咱们鹿城被大面积诡异入侵了吗,我就多心了。可也就是约莫一年前,那个鬼影就没了。”
涂蓝埙追问:“确定是一年前没的吗?”
护工想了半天,说:“八个月吧。”
涂蓝埙精神一振:“频率呢?那个鬼影多久来一次?”
护工说:“半个月?一个月?我说不清,我也不总是值晚班的。反正我记得那鬼影是个大姑娘,长头发,两个腿没有了,蛇似的拖在地上,还有点像海豚尾巴。”
时间和频率都对上了。
那个定期来病房的女鬼就是索倪亚。
可索倪亚为什麽把疗养院当成自己的庇护所呢?
N忽然在涂蓝埙耳边说了句:“伯母住哪个病房?”
涂蓝埙牙缝里出声:“不是这间。”
而且涂蓬莱女士住院是近两个月的事。
“这间病房原来住的是谁?”李傲问。
档案很快被从院方负责人那调来,原本住在这的是一位老年女性,名叫穆小镇,竟然是科学院退下来的专家,去首都开过会的那种。
这名字,涂蓝埙有点耳熟。
事情到这就僵住了,穆小镇女士八个月前已经出院,要查她的去向还需要时间,李傲转去安排跟进,涂蓝埙闲在了原地。
来都来了,去看看亲妈涂蓬莱也好。
N走在她身边,晚秋天黑得越来越早,才三点多,外面的天光就泛着晕黄了,两人在走廊里并肩前行。
N说:“你之前从来没提过你家里人。”
涂蓝埙神游天外:“你也没提过。”
N被气个够呛,不搭理她了。
涂蓝埙也知道自己很奇怪,明明亲妈就在同一城市里,还病了,可哪怕涂蓝埙现在有了钱有了朋友,早就从泼天债务里洗干净解脱出来,她也没主动来看过涂蓬莱。
哪怕鹿城周边的乡镇和城市她都转遍了,也没踏足过这间燕归疗养院。
看上去……是有点不近人情了。
她一路往下走,转过四楼楼梯间,一排宽敞干净的病房沐浴在暮光里,按着门牌号,中间那间就是涂蓬莱女士。
涂蓝埙的脚步慢下来,她忽然有点感激命运,让N和她不得不绑在一起,免得她一个人进病房。N好像看出她的心思,冷笑一声,“还不走?”
两人敲门进了病房。
疗养院正当吃下午水果的时间,送果盘的护工和涂蓝埙错身出去,很奇怪地看了涂蓝埙一眼,好像不明白她为何现在才露面。
因为涂蓝埙和涂蓬莱的血缘关系,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更容易看出来的,是两人个性气质的完全割裂。
——她看着还是那麽锐利,浓长眉毛,一头黑色自来卷发张牙舞爪地披散着,素色睡衣也难掩骨子里的攻击性,就连夕阳的金光都无法柔化那种刚硬。
涂蓬莱女士有一种很尖锐的美,和皮相无关,全部出于气场,故而无法被岁月风霜消减,但此时却像一把略微钝挫的刀,无目的地戳在软枕上。
她冲涂蓝埙投来很有气势的一眼,然後笑:“来了。”
明明用着相似的两套五官,可涂蓝埙的黑自来卷就没那种猎食动物的感觉,反而像只总在琢磨自己事情的黑毛羊,钝钝的,但能冷不丁给人撞个腰椎间盘突出。
涂蓝埙停步在病床不远处,声音不大不小,既不对抗也不算亲近,“嗯,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