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长期都处于重压状态,在接触了关于亡母的死亡真相之後,切断了一部分对现实的感知,保护自己不去面对那些让他痛苦的记忆。
“但他又做不到完全的隔离,他活得太清醒了,所以会被现实和幻觉拉扯。也就是你说的,偶尔记得你。”
A打断他,“他还会好麽。”
宋途看着他,神色凝重。
他之前也遇到过很多位高权重的A带着自己喜欢的O来看病,当时搂着O心疼得好像从他心上挖掉了一块肉,说着一定要治好如何如何,就算倾家荡産也在所不惜。
但治疗了几次,嫌麻烦嫌吵闹嫌消耗,很快就另觅新欢。
原本的陪伴变成背叛和抛弃,反而加重了O的病情,有个O甚至因此轻生了。
“治病都不容易,也不可能只靠吃药。你要知道,他不愿意醒来是他大脑对伤害的防御。他越害怕面对真相,就越会把自己真实的痛苦隐藏。”
“药物只能强迫他安静,防止他走到最危险的那一步,但真正能把他拉回来的,是在他身边的人。”
“林先生,我知道您是个风流多情的A,如果你不愿意一直陪伴他的话,我建议你早一点离开,不要等到他对你非常依赖之後抽身,那对他的精神状况是很大打击。医生干预丶药物治疗和家庭支持缺一不可,如果有哪一条无法做到,那我也不会强迫,我可以改变治疗方式。”
电休克和深度脑部刺激,如果没有家庭支持的话,宋途会为周唯实制定在世人眼中“残酷”的疗法。虽然会失去一部分记忆,智力也可能受损,但对于周唯实来说,或许不那麽聪慧才是更好的结果。
宋途见过许多天才,是真正的聪慧,而并非为了世俗定义的成就而投机取巧的人,但往往後者过得更加如鱼得水,更加幸福快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宋途也并不支持记忆抹除,即便删除了记忆,人的思维方式已经被过往的经历改变了,删除再多的记忆,也无法让人回到从前。
检测结束,周唯实又被推回了诊疗室。林越峙看着里面的人默不作声。
看男人连坚定的虚假承诺都给不出来的样子,宋途也不再多言。
只说让林越峙再多考虑一下。
然後他走过去,举着一张张照片在周唯实面前,想找找看有没有另一个能陪伴他的人。
但周唯实毫无反应。
他目移,却并不看他朋友老师的照片,只是盯着宋途的手腕。
宋途带表,在阳光照射下会闪七彩光。
——在病人的感知觉发生异常时,会对特定的光影特别敏感。
见周唯实对它有反应,宋途就露出手腕来给他看。
但周唯实看清了之後,又很快对它失去了兴趣,宋途的问询又陷入了停滞。
直到林越峙进来哄他吃了药。
周唯实说了今天的第一句,完整的有合理思考的话。
“不是说……回家麽。”
周唯实拉着林越峙的衣角问,“我们什麽时候能到家呢。”
林越峙马上牵起他的手,“很快。”
“我还有一点点点小事,周老师再等等我好不好?”林越峙咬着柔和的尾音,轻声细语地安慰。
“……嗯。”
然後宋途感觉到周唯实看了看他,宋途假装看诊单,把关注移走。
才听到周唯实又小声说,“我胸口有点痛。刚刚那个仪器好冰,弄得我不太……嗯,不太舒服。”
他凑在Alpha耳边,慢吞吞叫着林越峙的名字。
然後林越峙把手伸进被子里。
开始周唯实还拉着他不让他探进去,但很快林越峙就倾身,挡住宋途放在周唯实身上的目光。
A搂着他的肩膀把他遮住,大衣袖子和周唯实的病号服相贴上移,宋途才发现,林越峙手腕上戴着一块宝玑的手表,和他一样都是陀飞轮机械款。
宋途识趣地退出去。
……很遗憾,在这位患者简单的人际关系中,恐怕这个A已经是他目前最依赖最需要的人了。
宋途只能替周唯实祈祷,这A或许转性了也说不定。
林越峙又过来之後,宋途不再考虑劝退他的事,直接说起用药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