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十数名天兵天将已闪身护在新人身前,纷纷拔出神兵,如临大敌地将他团团围住。
满堂宾客亦面露震惊,不少人失声惊呼。红衣新娘凤目怒睁,厉声喝道:“何方妖女,敢擅闯天界婚礼?”
她周身杀气腾腾,显然动了怒火。四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之声不断。
宁鸢听得真切。有人惊疑:“这女鬼是谁,竟敢闹到天庭来了?”
也有人不屑冷笑:“区区鬼族,也配来搅天孙殿下的婚礼,找死吗?”
种种鄙夷嘲弄,但此刻的宁鸢满眼只看得到前方那对璧人,其他一切都化作虚无背景。
慕晚终于缓缓转身,朝他的方向看来。
那熟悉又陌生的俊颜映入眼帘,宁鸢心头猛然一痛——只数月不见,慕晚依旧俊逸非常,却少了往日对他的温柔缱绻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慕晚张了张口,似是叫出了他的名字,碧落,却终究没有声音传出。
遥遥对望,他眉宇间的慌乱被宁鸢尽收眼底。满腔委屈酸楚再也压抑不住,宁鸢几步上前,嘶声质问:“你当真要娶她?”
大殿之上,那位风姿卓绝的青年冷冷看着他,眼神决然:“你本是冥土之灵,我与修罗女王联姻,乃是天界旨意,不容你放肆。”
“你忘了吗?你亲口对我许下的诺言,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说话间,泪水已模糊了视线。
宁鸢一把扯下发间的玉簪,高高举起,声音悲恸:“这玉簪是你赠我的定情之物!而今你却在此另娶她人,当真要将我置于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无数双眼睛在他们之间扫视:“她说什麽?定情之物?”
“莫非天孙殿下早与这女鬼有私?这……”
“笑话!堂堂天孙怎会看上一个鬼界女子。”
嘲笑丶质疑丶不屑,犹如无数锋利的钢针刺向宁鸢,让宁鸢羞愤欲绝。
宁鸢紧紧盯着慕晚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哪怕只要一句辩护,为他解释半分也好。
可慕晚只是脸色青白交加,额际渗出冷汗,嘴唇翕动几下,却迟迟未能开口。四周哄闹声愈发大,慕晚身旁的修罗女王脸色铁青,显然对宁鸢的话将信将疑,已勃然大怒地瞪视着他。
慕晚眸光冰冷:“大胆妖女,这簪子我不知何时遗失,被你捡到,就在此妖言惑衆!”
挥手之间,浩荡天威如山岳般倾压而下,宁鸢感到浑身剧痛,如万千利刃穿透灵魂,身体猛地跌倒在地。
宁鸢擡眼,满目皆是鲜红,目光却望向远处,一个模糊而温柔的身影快步赶来,将他护在怀中。
“哥哥……”宁鸢喃喃,声音虚弱无比,“哥哥……”
时妄低头看着怀中伤痕累累的妹妹,心如刀绞,眼底却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天孙,她只是想要一个交代,你何必如此绝情?”
天孙冷冷看着时妄:“她冒犯天界,我不取她性命,已是仁至义尽。”
时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若我以冥土镇魂灯的灵力为代价,求你放她一条生路呢?”
天孙神色微动,却故作淡漠:“紫霄,你确定要以冥土重宝,换一个违逆天命的妹妹?”
时妄声音低沉,却毫不犹豫:“若无她,我守着轮回,又有什麽意义?”
怀中的宁鸢听到这话,眼泪忽然滑落,声音轻如细丝:“哥哥,不值得……不要管我……”
时妄轻柔地抚摸着妹妹苍白的脸庞,眼神温柔:“值得。为你,哥哥做什麽都值得。”
画面忽然变幻,宁鸢眼前再次回到冥土之殿,然而他的脸上却早已满是泪痕。
孟莳立于他对面,眼神复杂,两人目光相触,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深刻的哀伤。
“原来,他们兄妹竟是这般过来的……”宁鸢声音沉闷,微微颤抖着。
孟莳低垂眼帘:“鬼王心如明镜,孤独终生,却唯独放不下一个妹妹。以镇魂灯之力换她平安,从此两人却再也不得离开此地。”
宁鸢轻声叹息:“可天界依旧设下重重禁制,鬼城最终还是成了他们无法挣脱的牢笼。”
孟莳擡头,望向头顶之上摇曳的野火,目光凝重:“百年镇魂灯是鬼王镇守轮回之根本,如今灯影微弱,恐怕再难支撑多久了。”
宁鸢沉默良久,忽然轻声道:“孟莳,你觉得他们後悔吗?”
孟莳定定地望着他,神色间多了几分释然:“不会。”
宁鸢点头:“我也这麽想。”
“你们碰了它,就不能轻易离开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骤然从黑雾深处响起,光影摇曳间,鬼王与妹妹的身影缓缓显现。
紫霄和碧落。
鬼王依旧神色冷峻,目光复杂地望向孟莳与宁鸢,声音透着难以掩盖的苍凉:“这盏灯,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触碰它。”
他身旁的碧落轻轻一笑,柔和的嗓音中却透着一丝难掩的嘲讽:“你们以为拿走了它,就能轻易打开禁制吗?”
灯火剧烈摇曳,黑雾骤然浓厚,如浪潮般涌动而来,仿佛要吞噬一切。孟莳与宁鸢同时感受到那股无言的压力,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