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一名姑娘道:“这崆峒也太不讲究了。”
&esp;&esp;朱门殇道:“再说说武当,那里的妓院都是孙二娘开的,有时办完事,你对上账,瞧着数目不对,还没反应,几个领侠名状的弟子就冲上来,押着你讨钱。有时被下药,迷迷糊糊上了床,你都觉得没办事,夜渡费一个子都少不了,要再噪啰,护院的马上就来。其他各种骗术五花八门,去武当的妓院得熟人带着,要不得有真本事,打出来才行。”
&esp;&esp;李景风听得瞠目结舌,问道:“那里不管事的吗?”
&esp;&esp;朱门殇翻了白眼道:“武当是道士管的,道士道士,就不知道怎么管事。”
&esp;&esp;沈未辰忽问:“青城的姑娘又怎样?”李景风转过头去,见她一个姑娘问这问题,瞪大了一双明眸,满是好奇,反比自己放得开了。
&esp;&esp;朱门殇道:“就跟青城的祖训一样,中道。姑娘有美有丑,价格有高有低,也不坑人,也不实惠,就是个妓院,无可表之处。”
&esp;&esp;沈未辰噘了一下嘴巴,似乎对这说法不以为然,却也不知怎么反驳。
&esp;&esp;姑娘又拉着朱门殇问:“再说说点苍、衡山吧。”
&esp;&esp;朱门殇道:“说起来,衡山没妓院,不过却有妓女。”
&esp;&esp;姑娘又问:“没妓院,怎么有妓女?”
&esp;&esp;朱门殇摸着下巴道:“衡山出名妓,你听说过吗?衡山明面上是禁止妓院,但卖艺的妓女却有。那是古时青楼的作派,一间青楼就服侍一个姑娘,那是千中挑万中选,才色艺具全,想见个面,要唱诗吟和,得了允许才行,就算打个茶围开销也大得不得了。那种地方……那种姑娘……”说着忽地沉吟起来,若有所思,随即又笑道,“那得是沈公子谢公子这种人才去得,我可没这身价本事。”
&esp;&esp;小八淡淡道:“看来朱大夫往事不少。”朱门殇横了一眼小八,又说道:“最后说到这个点苍……”他话没说完,一名跑堂忙上前道:“几位公子,阁里不方便,想请几位移驾春雨轩。那儿气派豪华,又是新建的,比漱玉堂要好得多了。”
&esp;&esp;朱门殇皱起眉头道:“怎么要换包厢?爷们少付了钱?大酒不周到?叫局不够数?”
&esp;&esp;跑堂的道:“也不是,今日客倌赏的大酒都算招待,也就请几位让让,有客人要指名漱玉堂接待。”
&esp;&esp;朱门殇是阅历深、世故的人,晓得这该是妓院的贵客,时常往来,不好得罪,这种人必然有来历,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不过是旅居郎中,没必要找晦气。根据往例,他会趁机打听一些贵客的讯息,兴许便有大票生意上门。之后花销便有着落,只是现在他跟着沈玉倾,倒也不好弄这勾当,只得点点头笑道:“行,让就让。”
&esp;&esp;忽听得小八道:“怎么这么野蛮,仗恃着有钱吗?”
&esp;&esp;谢孤白看了小八一眼,转头问:“若不让便如何?难道我们花不起这银两?”
&esp;&esp;沈玉倾知他们有深意,顺着话道:“他们叫了几局?你问问,他们叫多少?”他伸出手指道,“我开双倍。要不,包了这一个月也行。”
&esp;&esp;几名妓女听他开口如此豪绰,不由得目瞪口呆。这笔开销非得巨富豪绅方才消受得起,她们对这名俊俏公子不由得又多生了几分好感与敬畏。
&esp;&esp;李景风知道沈谢二人都不爱刁难人的,听他们这样说话,也觉意外。那跑堂的面有难色,说道:“这恐不方便。”
&esp;&esp;谢孤白道:“你且去问问,再来回复。”
&esp;&esp;那跑堂的连忙下去,几位姑娘立即撇开朱门殇,围住了沈玉倾,不停呱呱诘问,问他家住哪里,作何营生,又赞他英俊秀美。倒是李景风身边那个,只把胸脯往李景风怀里靠,在他耳朵边低声道:“我叫容惜,你包了我过夜呗。”
&esp;&esp;李景风心跳加剧,不知所措,又听谢孤白问:“你们常有这种事?这也太怠慢了。”
&esp;&esp;一名姑娘道:“我也是第一次见着呢。艳春阁是成都最贵的妓院,名流往来多,要是顺了姑情失了嫂意,更得不偿失。”
&esp;&esp;不一会,跑堂的又来说道:“今日的费用我们都招待了。实是不得已,烦请几位移驾春雨轩。”
&esp;&esp;朱门殇望向谢孤白,谢孤白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不为难了,我们移去春雨轩便是。”
&esp;&esp;李景风忙站起身来,抢到小八身边,跟着走了出去,才问道:“怎么回事?”他在船上月余,要说感情最好,除了朱门殇便是小八,那是因为小八是谢孤白的伴读,份属主仆,李景风与他相处自在些。
&esp;&esp;小八道:“有大人物来,估计不是唐门辖下的大派掌门,便是唐门内部之人。”
&esp;&esp;李景风问道:“怎见得?”
&esp;&esp;小八道:“风月场所不会这样得罪人,得是大有来头的人。”李景风点点头,道:“你跟谢公子总能看到人家没注意的地方去。”小八道:“沈公子也明白的,只是想得慢了点。说穿了,这大事底下都藏着掖着一些小端倪,江湖走多了,便就通了。”
&esp;&esp;李景风埋怨道:“朱大夫是个好人,就是爱胡闹,还要拉着大伙一起。”
&esp;&esp;小八忽地停下脚步,看着李景风,缓缓道:“朱大夫也是为你。”李景风见他说得认真,问道:“怎说?”
&esp;&esp;小八道:“朱大夫孤身一人遍历江湖十几年,这得有多寂寞?妓院里露水姻缘,金散情尽,事了拂衣去,此后无牵无挂,再不相见。你去崆峒学艺不知是否能成,此后旅途也是孤身一人,他带你来这也是让你长长见识。再说,江湖游历,妓院是最好的藏身处,危急时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esp;&esp;李景风想了想,也觉得朱门殇这十几年寂寞可怜,不由得替他难过,又多了几分感激敬佩之意。
&esp;&esp;小八见他神色黯然,又道:“你也别太替他难过,我瞧他挺乐在其中的。”
&esp;&esp;李景风哈哈一笑,又问:“你跟那姑娘说了什么?怎地让她不来缠你,反去纠缠沈公子?”
&esp;&esp;小八道:“说我跟公子是一对,沈公子才是金主,让她别费心。”
&esp;&esp;李景风张大了嘴,合不起来。此时众人跟上,沈未辰拉着他衣袖,说道:“跟我来。”
&esp;&esp;李景风心下一突,问道:“要去哪?”
&esp;&esp;两人脱了队伍,假作在庭园中散步,沈未辰这才低声说:“且看看来的是什么大人物。”
&esp;&esp;李景风问道:“是沈公子要你做的?”
&esp;&esp;沈未辰道:“小八功夫不行。你拘谨,我是姑娘,离了席,他们不疑心。”
&esp;&esp;李景风点点头,沈未辰左寻右找,找不着一个视野好又不刻意的地方,于是挑了座假山,坐在石上。此处望去,可看到大门往漱玉堂的必经之路,只是被花树遮去一半,倒是离春雨轩不远。两人假作要醒酒,半靠在假山上观看,李景风见沈未辰脸色酡红,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此刻星眸半阖,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想到再过一日便要与她分别,不禁黯然。
&esp;&esp;“那姑娘说了什么?”沈未辰忽问,李景风愣了一下。沈未辰说道:“她在你耳朵边说了几句话,你就乖乖地有问必答了。我就好奇她说了什么,让你乖乖就范?”
&esp;&esp;李景风忙道:“她说我要是不乖乖说话,就要逼我喝酒。”
&esp;&esp;“真不会说谎。”沈未辰促狭一笑。“啊?”李景风不解地看着沈未辰。沈未辰又道:“小时候哥也不太会说谎。他是青城少主,免不了要说场面话,我就陪他练习说谎,要讲得脸不红气不喘,反应要快。哥很聪明,就是心底那道坎过不去,觉得骗人不好,我就跟他说,你以后说谎就找个理由安慰自己,想着是为了对方好。例如骗娘,是不想让娘担心,骗师兄弟,是不想让他们自责,要是调皮了,是不想让爹娘生气伤身。以后不要说伤害人的谎,这不就得了?他想了想,这才过了坎,又过了几年,场面话就说得麻溜了。”
&esp;&esp;“那你很会说谎了?”李景风问,“你还是沈公子的师父呢。”
&esp;&esp;沈未辰笑道:“我又不是少主,不用学说场面话,倒是跟哥练习,学着怎么看破人家说谎。你刚才就在骗人。”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