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灵堂白幡翻飞,她掐着弟弟的脖颈,逼他跪在棺椁前立誓。
“做个……好皇帝……”东方礼哑声道。
长公主突然探身,冰凉的食指挑起帝王下颌,逼着他直视自己眼底的冷意。
“那你如今缠着阿容演这出断袖,是演得太投入?还是……假戏真做?”
“皇姐。”东方礼眸色骤冷,“适可而止。”
“哈。”东方皖猛的甩开手,广袖带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洒在帝王的手背上。
“你别忘了我阿篆因谁而死。”
“适可而止?你也配说?!”
又来了。
那种熟悉的刺痛从心口蔓延,仿佛千万根银针同时扎进血肉。东方礼擡起头,通红的眼眶里盈满压抑多年的委屈。
“皇姐……”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也是……你的弟弟啊!”
我也是你的弟弟啊!
我也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啊!
“你不配。”东方皖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像在看什麽肮脏的东西,“一个连皇位都坐不稳的废物……”
她俯身,红唇几乎贴上他颤抖的耳尖:
“也配做我弟弟?”
东方礼怔在原地。
他的皇位,分明是父皇临终亲口所传。
这些年,他分明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啊。
可这些话,终究随着眼泪,一同咽回了肚子里。
东方礼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如渊。
那些翻涌的情绪被尽数压下,仿佛从未存在过。有些话,听过了,就该忘掉了。
他终究,不能将皇姐下狱。
“……朕明白了。”帝王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东方皖指尖轻抚鬓边流苏,嗓音又恢复了温柔似水:“当好你的皇帝。那样的糊涂事,一辈子犯一次就够了。”
什麽糊涂事?
是那年藏书阁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还是这些年的痴心妄想?
东方礼望着皇姐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可笑。
原来在他至亲眼中,做他自己,便是天底下最糊涂的事。
“陛下。”陈桓躬身入内,却被帝王手背上那片刺目的烫伤惊得倒抽冷气。皮肉已然红肿起泡,分明是滚茶所烫。
“奴才这就传太医。”
“不必。”东方礼拂袖起身,走向书案,“传旨,朕染风寒,春猎事宜交由大都督全权处置。”
待陈桓退下,帝王望向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忽然扯出一抹苦笑。
韶容看见排榜时,可会嫌弃朕无用?
他第一眼,看的究竟是永远与他并肩第一的东方篆,还是次次屈居其後的东方礼?
朱笔提起又落下,帝王被烫伤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窗外明月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