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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第2页）

韶容不语，只是慢慢折起那封绝笔书。

“我问你什麽时候的事！”东方礼一把掀翻案几，笔墨纸砚哗啦散落一地。他红着眼将韶容按在墙上，“说啊！”

“边关六年，大伤小伤不断。”韶容平静地望进帝王眼底，“新伤叠着旧伤，臣也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了。”

“为什麽不说？！”东方礼的手在发抖。

韶容轻轻摇头，擡手温柔地拭去帝王脸上的泪：“臣也是今日才知晓，这些年每月必至的高热，便是征兆。”

“闻人舟……”帝王深吸一口气，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怎麽说？”

韶容在东方礼忐忑的目光中再次摇头：“不确定。他说多则八九年，少则……”话音戛然而止，化作一声轻叹。

东方礼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踉跄着後退几步，跌坐在散落的书卷上。

这些年韶容战无不胜的英姿太过耀眼，让人几乎忘了，他的大将军也是血肉之躯，会受伤，会生病，会……离他而去。

“你答应过我的……”帝王的声音支离破碎，“说好要陪我一生一世……”

韶容拭去帝王眼角泪水的动作依旧温柔，只是那双手却在因失血过多而不受控制的发抖：“臣依旧会陪陛下一生一世。”

只是这句话里藏着未竟的遗憾。是他那短暂的一生，去陪帝王漫长的一世。

“我不要！”东方礼猛地摇头，“我不要你穿耳了，也不要你叫我宝宝了……”他慌乱地抓住韶容的手，“我们去找太医，太医院有那麽多古籍，一定能……”

韶容只是望着他，目光如水，将帝王所有的惊慌与无措都静静包容。他轻轻将人揽入怀中，像哄孩子般拍着对方颤抖的脊背：“放心，闻人舟医术通神，说不定……真能调养好呢。”

“对！闻人舟！”东方礼如梦初醒，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他是神医，他既能解情毒，就一定能……”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韶容唇角又渗出一丝血迹。

韶容若无其事地抹去那抹猩红，撑着桌案想要起身：“走吧，去找……”话音未落，整个人却向前栽去。

东方礼手忙脚乱地将人接住，怀中身躯轻得可怕。他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大将军已经瘦得形销骨立。

“阿容？阿容！”帝王的声音在夜风中颤抖。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踉跄着冲向门外。

“陛下！马车！”陈桓急忙拦住要徒步奔往许府的帝王。

东方礼如梦初醒，抱着韶容登上马车时，指尖都在发抖。他将怀中人冰凉的脸颊贴在自己颈窝，一遍遍呢喃：“没事的……会没事的……”

许府大门被急促的叩响。小丫鬟刚拉开一条缝，东方礼便抱着人冲了进去，险些将门板撞碎。

内室里，闻人舟正被踹门声惊醒。他揉着惺忪睡眼正要发火，却在看清来人时浑身一僵。

帝王满脸泪痕，衣襟凌乱，怀中抱着浑身是血的韶容。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紧闭，唇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

“救救他。”东方礼上前一步，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求你。”

闻人舟一个激灵彻底清醒，箭步上前扣住韶容脉搏。指尖下的脉象让他瞳孔骤缩：“他喝了什麽？！”

“梨……梨花白……”

“混账东西！他现在的身子是能喝酒的吗！”闻人舟暴怒，银针已从袖中滑出，“放床上！快！”

许易歌顶着鸡窝般的乱发跳下床，睡意全无地帮忙铺平被褥。东方礼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却在掀开衣襟时浑身一颤，韶容背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在烛光下狰狞可怖。

“按住他肩膀！”闻人舟下针如飞，“别让他咬到舌头！”

东方礼手忙脚乱地配合，眼泪砸在韶容苍白的脸上：“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废话！他当然会好。”闻人舟冷笑，“有我在，阎王都不敢收他。”手上动作行云流水，嘴上却不停，“你们俩能不能消停几天？本宫堂堂玄武太子，整天给你们大虞当太医！上次是情毒，这次是旧伤，下次是不是要给你们接生？！”

最後一针落下，韶容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一口黑血喷在东方礼前襟。

“吐出来就好。”闻人舟抹了把汗，“这口淤血堵在肺经半年多了。”

东方礼呆滞地看着怀中人渐渐平稳的呼吸，突然抓住闻人舟的手腕：“他……他能好是不是？”

神医甩开他的手，冷笑：“再喝一次酒，大罗金仙也救不了。”说着瞥了眼帝王红肿的眼睛，“现在知道哭了？当初他在边关咯血时，你在哪？”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东方礼心里。他低头看着韶容安静的睡颜，将额头贴上对方冰凉的掌心。

一旁许易歌困得直打哈欠，闻人舟立刻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一靠：“宝贝儿，困死了……”

“我也困……”许易歌懒洋洋地接住他，两人像连体婴似的歪在椅子上。

东方礼突然擡头：“那为何，你给他的药方上写‘病体空虚，久病难医’，还说最多不过八九年？”

闻人舟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我不那麽写，他能乖乖喝药？”他戳了戳许易歌的脸，“就像这家夥，不说要打断他的腿，他能老实躺着养伤？”

许易歌迷迷糊糊地点头：“嗯……打断腿……”

东方礼呆住了：“所以……”

“所以什麽所以！”闻人舟一把扯过药箱，“他这身子是亏空得厉害，但好好调养活到七老八十不成问题。”说着又瞪了帝王一眼，“前提是某人别整天折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