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悬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未能落下,他落不了,也不知该不该落。
就在此时,金殿外唱喏的太监声音响了起来。
“萧岳铮萧元帅有事觐见陛下!”
“准……”
嘉和帝不自觉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他眯着眼,看着金殿大门的方向,等待着自己这位曾经的“兄弟”,到底能给自己怎样的解释。
——
萧岳铮身披玄甲,跨过金殿门槛。
铁靴踏在青玉砖上,一声沉响,震得殿中烛火微微一晃。
他行至丹墀之下,未及擡头,已单膝跪地。
甲胄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陛下……”
这一声唤的极轻,却似穿过二十年的岁月而来,沙哑里裹着风尘。
嘉和帝擡眸望去,阶下老将低垂着头,玄甲覆身,肩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可那盔檐下露出的鬓角,已然霜白如雪。
恍惚间,他似乎又见的那当年离京将幼子托付于自己,意气风发的青年将领,红着眼眶,却笑得爽朗。
“臣这一去,必为陛下守好边疆,万望陛下也好好教导景珩这小子,该揍就揍,可千万别留情!哈哈哈!”
而如今,嘉和帝不自觉的用指腹摩擦了一下那块锈迹斑斑的铁片。
二十年……二十年,是否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在两人之间留下不可逾越的鸿沟了……
嘉和帝犹在感慨。
他却没发现,丹墀下的萧岳铮也在偷偷望着他。
自己那八拜之交的好兄弟,今日却也满头华发了麽?
萧岳铮心中酸楚,按道理来,他这般疆场粗人远不如那些吟诗作对的文人多愁善感,可见的自己多年未见的挚友手足,如今满头华发,心力交瘁,眉间似是常常皱起形成的一道深深的山痕。
饶是他再大枝大叶,心里也不自觉感慨万千……
如是丶如是丶如是那厮说的都是假的……
如是丶景珩没个万一,该多好啊,他多想和嘉和帝再把酒言欢,共叙少年情义啊!
可……
如今……
萧岳铮目光情义,不自觉看向了袖间暗藏的匕首,胸中刚刚涌起的情义最终化成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良久,终是嘉和帝先开口了。
“爱卿幸苦了……呼……”
“臣本武将,马革裹尸是分内之事,不辛苦,不辛苦,只是……”
萧岳铮顿了顿,他人在领兵作战以外的事情上并不精细,所以也藏不得太多话语,他刚刚自谦完,便要开口问自己儿子的事情了。
但,嘉和帝却先他一步打断了他的话语。
“且慢!”
嘉和帝突然擡手,指尖抵着下颌,虎目中精光乍现。
“既然爱卿御下有方,不觉舟车劳顿,为何入京日期与奏报差了整整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