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貌美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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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天已经亮了,积雪更厚了。
沈清明本来想开陆云臻的车出去的,但是车钥匙在方才打斗的过程中已经不知掉落在何处。他只能背着陆云臻走下山路,他怕再多耽误一秒,他就留不住陆云臻了。
他在雪中行走得极其艰难,他那两条破烂的腿已经失去知觉了,但他不能停下来,停下来陆云臻就会死。
他一直在和陆云臻说话,试图让他保持清醒。
“陆云臻,不要睡,我会带你出去的。”
过了许久,陆云臻才回他,“好……”
“只要到了医院,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好……”
他觉得陆云臻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而自己的背越来越弯,他快走不动了,他将馀生的力气都用尽了,但擡头往向四周茫茫的雪,根本不知出路在何方。
“陆云臻,你不要睡,醒来和我说话。”
背上的人又是长时间的安静。
沈清明彻底慌了,他知道那胸口的箭意味着什麽,即使真送到了医院,陆云臻极可能也救不回来了。
陆云臻像一只冒失鬼一样,突然闯进沈清明的生命里,又突然被抽离,在他苍白无趣的生活里泼下杂乱的颜色,随後又陈旧褪去。但他的生活再也回不去原样了。
陆云臻紧了紧抱着他脖子的手,费劲力气地和他说话,“出去……和我结婚吧?”
他爱他。生命至此,无需再掩藏真心了。
风雪将他的话吹得很散很散,但沈清明还是一字一句捕捉到了。
他止不住地流眼泪,他答应他,“好,可是你要活着。我不能……不能和一个死人结婚。”
背上的陆云臻心满意足地笑了,“好。”
随後他就再也没有声音了,他的手耷拉下去,身体慢慢地从沈清明的背上滑下去。
沈清明拼命地想再把他托起来,但是当血快流干时他的身体反而变得很沉,很沉,他如巨石一样从他背滚落下去。
沈清明知道回天乏术了。他也自暴自弃,终于将膝盖弯了下去,随後他跟着陆云臻一起滚落山坡。
天上又飘雪了,他们像茫茫天地间两粒尘埃,来过,又似没来过,大雪覆下,他们便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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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沈清明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在冰天雪地里追逐着一对少年。
他们在前面跑着,他在後面追着,努力想看清他们,但始终跟不上他们的步伐。
他们跑向一扇白色的门,门的背後仍是无穷无尽的白,像一个空洞无比的巨大深渊。
他想救他们,跑得急了,摔倒在地上,只能眼看着他们在皑皑白雪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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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明流着眼泪醒来,他的周围也一片洁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温凉的脸出现在他头顶。
“沈先生,你醒了?”
沈清明刚苏醒,脑袋仍然混沌如浆糊,他问,“我在哪儿?我怎麽了?”
“你和陆先生一起掉下山坡了,一个农夫发现了你们然後报了警,警察将你们送来医院的。”温凉说。
沈清明揉了揉疼痛的脑袋,这才想起所有事情,他牵挂起陆云臻的生死。
“陆云臻呢?他在哪儿?他中箭了,快死了。”他语气里还带着颤音。
温凉急忙安抚他,道,“陆先生已经安排手术了,幸好,那支箭位置离他的心脏还有1厘米,暂时无性命之忧了,不过需要静养。”
知道陆云臻死里逃生,沈清明才松了口气。
他看看自己,腿上又打上石膏了,手也被包扎起来了。
他似乎昏睡了很久,但是他们得救了。
温凉说,“沈先生,你腿上的钢钉又脱落了,我已经替你动了手术了,手掌的伤也很严重,以後请务必要好好静养。”
“谢谢。”
沈清明浑身都很痛,但只要活着,什麽疼痛都可以忍受。
温凉看着他,担忧,焦虑,愤怒等各种情绪交杂在一块,好像劫後馀生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他突然激动道,“沈先生,我的医术有限,救得了你一次,两次,救不了你无数次,你若再这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一直糟践自己,以後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沈清明知道温凉是因为过度担忧而生气,他是这世上最关心自己身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