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坐直了身体,让他高大肥胖的身体塞满整个车厢。作为顶级三甲医院的院长,他衣冠楚楚,位高权重,因带领医学团队攻克过多项医学难题,而在海内外都有极高的声望。“报应”二字与他而言实在是天方夜谭。
“可我相信报应,你我都会有报应的,院长。我们做了太多恶事了。”温凉说。
秦仲听出他话里的异常。他看向车窗外,方圆几里全是杂草和树荫,荒芜人烟。
他心里害怕起来,“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麽,温凉。快点掉头回去,明日石老自然会派人来抓那个沈玉。”
“回不去了,院长,死神要你今夜死,你活不过明天了,你的报应来了。”温凉面上神色如鬼魅般阴沉。
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飞速地朝着湖泊冲过去。
秦仲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了,侧身扑过去争夺方向盘。
“温凉,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想干什麽!快点停下!”
“替被我们害死的那些孩子报仇啊。”
在汽车接触到湖面时,温凉飞速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打开车门,纵身跳了出去,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後,他才稳住身体,眼看着那辆车子直直地冲进了湖里。
秦仲的惨叫声很快被湖水淹没了。
温凉看着沉没下去的车子,此时很想抽一根烟。他从地上捡起来一片干枯的树叶,卷成一根烟的样子,放在嘴里狠狠吸了两口,然後颤抖着朝着夜空吐出两口被憋了很久的气。
他对着湖面说,“院长,你先走一步吧,我的报应很快也会到的。”
他在医院发现秦仲拿了沈清明的血检报告时就已经起了杀心,所以故意又哭又跪,卑微求饶,让秦仲放松警惕,随後以带他去见沈玉为由,开车将他带到了这里,送他去了黄泉。
他心上这枚钢钉终于被拔掉了,虽然流了血,但是痛快。他又杀了人,可是他越来越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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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的尸体和车子在水里泡了两天後才被打捞起来,警方只查到秦仲和温凉一起走出医院的监控,车库监控坏了,出事路段上没有监控和人烟,秦仲身上无外伤,车上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馀泽水亲自把温凉叫去警察局审问,温凉说他和秦仲出了医院後就各自开车回家了,之後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馀泽水虽然觉得温凉可疑,但没有任何证据,只得先放他回去了。
法医在解剖尸体的时候,在尸体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几张报告单,上面字迹已经被水泡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馀泽水还是把这几份报告单保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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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明去医院定期做腿部检查。
他已经在新闻中得知秦仲溺亡之事了,秦仲是温凉的伯乐,也差点成为温凉的老丈人,但这个“老丈人”和未婚妻的死却似乎并未对温凉造成打击,温凉的眉头反而比从前舒展了许多,似乎少了很多愁心事。
沈清明总觉得温凉和这两件“意外死亡案”都有逃脱不了的关系。
他试探性地问温凉,“院长死了,温医生应该很难过吧?”
温凉这才略微地表现出了一点难过,“是啊,不过人终有一死,活人总还得生活下去。”
沈清明逼视他的眼睛,问,“院长的死,到底和温医生有没有关系?”
面对这种咄咄逼人的审问,温凉眼中一点波澜都没有,只是平静地扬了扬嘴角,说,“当然没有,警察已经审问过我了,若和我有关,我现在恐怕也不会在这里给沈先生做检查。”
温凉马上又将话题转移过去,说,“前两天,陆总肩膀好像中了弹,来我们医院取出了。”
这两日,沈清明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陆云臻的伤情。
他心情很复杂,陆云臻作为人渣罪该万死,但是作为他曾经的爱人,他不想他死。
他平静道,“他没死啊,真是遗憾。”
他的语气让温凉觉得奇怪,“你跟陆总……吵架了?”
“不是,是恩断义绝了。”沈清明说。
温凉诧然,“为什麽?”
沈清明对他的剖根究底感到不适,道,“感情问题不在温医生的诊疗范围内吧?”
温凉马上闭嘴,“抱歉,是我多嘴了。”
温凉低下头写报告时露出头顶许多白发。
“温医生好多白发了,是太辛苦了吗?”沈清明关心道。
“啊……我是少年白头,以前一直染头发,最近工作忙很长时间没染了,所以白发又都冒出来了。”温凉敷衍过去。
沈清明细看他的眼角,笑起来也多了不少鱼尾纹。
他说,“要多休息啊,温医生。”
“谢谢沈先生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