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骊欢心头怒极,体察男人手臂放轻力道,忙挣开他的桎梏,反手拽住他的衣袖走进偏室。
室内明珠银光熠熠,垂手侍立的宫婢们纷纷福礼退下。
骊欢走到一方圆桌前,抄起楠木托盘连着一整套彩釉茶具掷向楚慕,拧眉道:“你这个畜生!为什麽挑这种时候来,你故意想惊动彻儿吗?”
楚慕侧身躲过,托盘“哐当”坠地,精美的杯盏茶壶“咔嚓”碎裂,溅作大小不一的瓷片。
楚慕一眼扫过满地狼藉,擡手嗅了嗅骊欢拉拽的那段袖口,皱眉哑声道:“分明你弄出的声响更重些,这若被你那宝贝侄子听到,指定过来瞧瞧你出什麽事,进而瞧见灭门仇人,大动肝火牵动伤势。”
骊欢深吸一口气,抓紧桌面的彩绫纱布,沉着脸坐下:“皇上总是能言善辩,你来这里还想做什麽,还有什麽好说的?”
上回彻儿毒发濒死,太医送来楚慕的心头血x,楚慕躲在花窗外听她的反应,还没进殿便被她刺激走了,她以为近期都看不到楚慕了。
心尖微颤,骊欢收敛思绪,对面男人痴痴望着她,语气凄然喑哑:“初初,我们真的很久没见了,这些年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不能没有你。你不明白我多想你,我恨不得忘了你,又寻不到法子忘了你……”
骊欢垂眸听着,浓睫笼下一片暗影。
说实话,她早准备好同彻儿去见骊家亡故的血亲,当真没料到楚慕会取血救彻儿,他这种人竟也有为人付出至此的时刻?
“初初,原谅我一点点好麽——”
多日思念涌上心头,楚慕盯着女子光影下淡静的面庞,涩然地坐到她身畔:“看在我取血为你大哥子嗣续命的份上,若非我施救,他就死了。”
“……你这是在我面前卖弄情意?”
骊欢攥紧衣袖,眨了眨眼,不屑地扯唇:“楚慕,我有这麽傻吗?!若非是你,我骊家又怎会沦落至此?我从不曾求你救彻儿,是你自己要救的!”
语气生硬,骊欢全然不给好脸色,淡淡思忖片刻,面颊阴冷笑容忽而温软可亲:“我记得皇上那日出凤鸾宫撂了狠话,说知晓自己不该来凤鸾宫,犯贱才会来这里自找不痛快!这怎麽又来了?”
骊欢偏了偏头,阴阳怪气地拖长了语调:“臣妾明白了,因为你犯贱啊。”
“……”
楚慕缄默,一错不错地回视着骊欢。
杏眸弯弯丶檀唇微扬,娇俏的小脸充盈着轻蔑鄙夷的神气。满室明珠煌煌的银光映照她的身体,益发衬得她明媚绚烂,头发丝儿乃至面颊细腻的绒毛都跃动着盛目的光芒。
无论何种傲慢挑衅的字眼从她唇缝里蹦出来,都丝毫不影响她极致的清美与纯粹,像雪峰之巅枝叶招摇的凛冽神花,诱他采撷。
“倘若我谋权失败,眼下穷困潦倒生不如死,在病痛和落魄中留恋起你的好,那叫犯贱丶那叫活该;可我并没有,我而今身居皇位权倾天下,天底下的东西我想要的皆唾手可得。”
“我想带着你一起坐在万人之巅享乐,何处犯贱?我只是太晚看清自己对你的心意。”
“心意?你少恶心我!”
骊欢胸口憋着沉沉郁气,呼吸连着脉搏一齐失速,极尽怨愤地咬着字眼:“你而今身居高位,心里头定然很得意罢?可惜你脚下血骨累累,早晚有一日要跌下皇位丶受尽折磨!”
楚慕眸光微颤,听话地点头,骊欢一拳打在棉花上,愈发恼恨:“楚慕你少装模作样,你不可能风光一辈子的!你这种残害忠良的畜生,天底下总有清流名士唾弃你,万民也不可能永远为你这种卑鄙下作之人效命!”
“……”
楚慕俊脸一黑,阴郁如夜色:“好个残害忠良,好个万民唾弃!”
他微微眯起凤眼,咧唇嗤笑:“你竟也学会拿天下人当幌子,来指摘我的错处?”
“初初,这些年我摄政的手段虽刻意避着你,却也算不得全然欺瞒你,你在太子府日夜守着我,怎不提我卑鄙下作?怎不站出来为那些死在我手里的忠臣伸冤?”
“你当初待在我身边成日乐呵呵的,而今是因我残害忠良而恨我,还是因死的恰巧是你家里人,才满心怨恨我?”
“……你,楚慕你丶你这个混蛋!”
骊欢愣怔一霎,气到浑身发抖。水雾迷蒙的眸子睁得圆溜溜地瞪着楚慕,唇瓣不住哆嗦,恨不得将面前男人剁碎喂狗。
楚慕极快回神,凤眸微微挪开半寸,眸底暗光流溢,遽然溢满痛苦地望向骊欢:“初初,我真的知错了!”
“我知晓我生来就卑鄙,我一贯薄情寡义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若不这麽活着,我早就被宫里人玩死了;你试过被人摁在地上当马骑,被教养嬷嬷堵在墙角喂馊饭是什麽滋味麽?”
“可是初初,无论我是什麽样的人,我对你的情意都是真的,我当真悔悟了!”
男人声线沙哑苦涩地近乎哀求,玉面含悲,直勾勾盯着骊欢:“初初,以往对你做的错事,我追悔莫及,我真的已经极力弥补了!”
“倘若能倒回从前,我甚至可以不当皇帝,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就是我的一切……我求你稍微原谅我一点点,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以前在一起不是很快乐?!”
“你休想,你这个没人性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