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再没什麽值得的……只剩一幅画。
那幅画完成後,他就该走了。
封燃终有一天是不属于他的,这一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奔来。他只好让自私的期限延长,再延长,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日暮黯淡的光辉下,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所以,封燃,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吧。请你在我这馀生里尽情地憎恨我,正如我爱你一般。
“暑假?又暑假了?哎哟我都没注意。那你这不毕业了吗?”
“是啊,今年过得可真够快。”封晴推开寝室大门,走到那颗葱郁的大树下,笑了两声,“任河哥,你过段时间回家吗?”
夏天来了,寝室楼下,有好几个打电话的身影。封晴总是其中之一。
“我不确定,最近可能有点忙,”任河的背景声传来架子鼓有节奏的打击,“你呢,你什麽安排?”
封晴说:“我打算先把宿舍清空,然後可能找同学玩几天。”
“毕业旅行好啊。”任河说,“你零用钱还有没有?”
“有,你别担心我,我攒了好多呢。”封晴说,“说不定我现在比你都有钱。”
“是吗,你有多少啊我听听?”
“一万五,”听见对面的惊呼声,封晴笑着说,“没想到吧?”
“哪来的?”
“我这学期勤工俭学,帮老师干活。”
“我发现你可真有本事的,一直都没和我说吧?”任河说,“以後不要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儿了,多浪费时间啊,你的时间很珍贵的知不知道,多看看书多出去走走,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年纪轻轻别老想着挣钱。以後有你挣的。”
虽没几句好听的,但封晴心里依然暖融融的,从小到大,任河都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真心为她着想。尤其现在她亲哥出了事,她能依靠的,除了名义上的妈妈,也就只有任河了。
想起封燃,她心中不禁一酸,嘴角那点笑意也消失了。
任河似是与她心灵相通般,叹口气说:“你缺钱了和我说就行。你那倒霉哥哥真是……他还没联系你吧?”
封晴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想起这是通电话,又说:“没有。”
任河听出她情绪不佳,安慰:“我看差不多了,放心吧。我说话一向准。”
封晴苦笑说:“我不知道。以前我以为只要还了钱,我们家就好起来了,可是现在……”她说不下去,复又想起一事,“今天是那个人的生日,我发信息,他没回复。”
“不会出什麽大事,放心。”任河想了想说,“其实,现在也还行吧,这不是他自食其果吗,你没跟着受制就好。再说,你怎麽就知道他没和人花前月下着呢?”听封晴在对面无奈轻笑,他也笑了,“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准。”
寂静无光的房间里,封燃无声睁眼。
身边那人静静站立,指尖悬在鼻尖前,嘴角微扬,笑意如月光般柔和,却显出一种近乎痴迷的虔诚——仿佛置身一场美梦之中。
他恍了神。今天……是沈执的生日。最近根本没想起这回事。他连家门都不出,何谈准备礼物。
他在许什麽愿?
沈执一动,封燃赶紧闭上眼。
他带着点忐忑等待接下来的事,沈执会叫醒他,还是离开,还是……
眼角有柔软触感覆上来,心脏空了一拍。
一个吻。
这吻似蜻蜓点水,略一触碰便离去了。
封燃松了口气。时间再长点,他可装不下去。
门锁碰上,脚步声越来越模糊,封燃直起身子。
现在补个礼物,还来不来得及?
……算了吧,何必上赶着。他还没贱到这份上。
除非沈执开口要求,如果说两句好听的,那他勉强能答应。他想象着,但条件也不能太苛刻,最多只能接受让他做个蛋糕丶吹个蜡烛之类的。
封燃这样想想,满意了些。
但沈执最终什麽都没说。
于是这个生日,便装聋作哑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