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医院的生活还是一样的压抑难捱,程应晓每天被头晕呕吐折磨得蜕了一层皮,心绪也不好,大把大把的药往嘴里灌,舌头都苦得没知觉了,随之而来的不是病情的缓解,而是连绵不断的副作用。
又是一个睡不了整觉的夜晚,他被胸口的窒闷扰断了睡眠,断断续续的浅睡比干熬夜还让人崩溃,解不了乏的睡眠让他身心俱疲,烦闷地睁开了双眼。
病房里没人,四下一片黑暗,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他下意识看向馀晖常睡的小沙发和套间,也没看见人影。
馀晖不在病房,程应晓立马得出结论,按往常,他夜里稍一醒来,馀晖就会知道,等他能睁开眼时,馀晖已经扒在床边了。
大半夜的,人去哪儿了?
病房的门关着,门上的玻璃透出医院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偶尔有护士端着托盘走过,脚步声急促。程应晓瞌睡跑了大半,耳朵变得格外灵光。
走廊里似乎有人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似乎说的是英文。
──是馀晖的声音。
深更半夜打越洋电话,程应晓在心里偷偷算了下时差,最大的可能是:电话那头的人是馀晖留学时认识的人。莫非出什麽事了?
不等他继续想下去,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束光骤然照进来,程应晓赶紧闭上了眼,他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装睡。
“怎麽醒来了?”馀晖一眼看出他在装睡,演技差的要命,偏偏自己还没感觉,他觉得好笑,忍着笑意问,“装什麽?还装不像。”
程应晓尴尬地把脸往被子里埋,心里腹诽:馀晖真是烦死了,总这样当面揭穿他,耿直的让他无言以对,这让他当哥的老脸往哪儿搁!
馀晖可不吃他这套,三下五除二把人从被子里刨出来,保证他整张脸都露在外面,呼吸通畅,然後佯装恶狠狠地警告他:“说你多少次了,睡觉把脑袋露出来,怎麽总记不住,下次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程应晓懒得和他争论,含含糊糊道:“别说话,睡了睡了……”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只是和馀晖斗了几句嘴,心情却没那麽阴郁了。
住进医院已经一个礼拜了,程应晓状态却一直没好转,各项数据升了跌,跌了升,总稳定不下来。医生会诊之後,还是决定让他联用环孢素和海曲,一来程应晓体重符合联用要求,也没有肝肾功能的疾病史,二来两种药物配合着用可以从“开源节流”两个方面尽快提升血小板计数,哪怕这个治疗方案风险较高,但是却是目前能稳定程应晓病情最有效的办法。
只是再有效的治疗方案,也只能做到稳定病情,延缓发展,唯一斩草除根的解决办法还是移植,且移植的预後也是一个大工程。
目前的情况是,药物的疗效还未完全显现出来,程应晓的肠胃已经不堪重负,连着一周上吐下泻,几乎没吃过几顿囫囵饭,馀晖再怎麽精心地变着花样做饭也无济于事。
看着程应晓日渐消瘦的身形,馀晖急得起了满嘴燎泡,连带着下半张脸都火辣辣的疼,牙龈肿胀,这下好了,他也陪着程应晓过上了食不下咽的日子。
程应晓看见馀晖又端着饭坐到床边时,满脸都写着拒绝,转过脸闭上眼睛假寐,是他无声的抗拒。
他每天是怎样难受馀晖都看在眼里,任何一个人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没日没夜的晕都会没胃口,情绪不好,食欲不振都是人之常情,馀晖很理解,因此对他抗拒吃饭的行为没有半点气恼,只有心疼。
“哥,试着吃两口,嗯?”馀晖把手里的粥碗放在桌子上,蹲在程应晓床边拍拍他的肩膀“我喂你,你要是你说不想吃了,我立马就停下,行不行?”
程应晓不吭声。
“这两天吃完海曲你都会胃疼,不吃点饭医生都不敢给你吃药了,海曲不能停,你知道的”,馀晖深深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大夫要插胃管了,那多受罪啊。”
听见可能要插胃管,程应晓果然躺不住了,紧张地动了动。
“听话,好不好。”馀晖的声音带着恳求的意味。
程应晓不开口说话,却妥协地点了点头。
细糯的白粥米粒都快熬化了,除了米的清香一点别的味道都没有,因为任何一种混合的气味都会给程应晓的嗅觉增加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