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碟将空时,母亲变戏法似的从烤箱端出糖油粑粑。
焦糖色的糯米团子盛在荷叶边瓷碟里,咬开时黑芝麻馅烫得我直吸气。
她笑着用纸巾接住我嘴角漏出的糖浆,无名指上的金戒指闪过微光——那是上一年我们逛街时,我拿竞赛奖金买的生日礼物。
午餐后,妈妈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我则是在厨房里洗碗。
洗碗池的水声哗哗作响,我将最后一个碗擦干放进橱柜。
客厅里传来电视剧的声音,偶尔伴随着妈妈的轻笑声。
冬日的午后总是格外静谧,连空气都显得懒洋洋的。
收拾完厨房,我走到客厅。妈妈正躺在沙发上,毯子松松地搭在腰间,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她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笑。
我蹲在沙发旁,轻轻替她把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妈妈侧过头看我,眼睛里还带着午饭后的困倦。
累了?我问。
嗯。她伸了个懒腰,年纪大了,中午就不该吃饭,应该午睡才对。
我笑着摇摇头:妈,你还不到四十呢。
在你面前,总觉得老了。妈妈的声音轻柔,带着撒娇的意味。
我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傻瓜,怎么会。
妈妈顺势倒在我怀里,她的体温透过家居服传来,暖暖的。电视里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此刻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下午想做什么?我问道。
随你啊。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倦意,反正都放假了。
我把遥控器拿过来,调低了音量。新闻频道正在播报天气,说是下周会有一股冷空气南下,气温又要下降了。
那今天下午我们就窝在家里好了。我轻声说,看电影,喝下午茶,什么都不用想。
好啊。妈妈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睡意,不过茶就不要了,咖啡倒是还可以来一杯。
我扶着她躺好,又给她盖了层毯子。妈妈在我膝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她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像是在我的怀里找到了最温暖的地方。
睡吧。我轻声说,我在这儿守着你。
妈妈的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但还是固执地不肯闭上。小伟…她突然开口。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谢你不嫌弃我,还愿意陪着我。妈妈的声音已经有些含糊。
我笑着摇头:傻瓜,怎么会嫌弃你。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妈妈终于安心地闭上眼睛。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我入睡那样。
窗外雪花依旧在飘落,屋内却洋溢着温暖。
时间在这样的午后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妈妈已经安稳地进入了梦乡。我继续轻轻拍着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安宁与满足。
过了一会我也睡着了。
…………………
暮色像一滴墨汁坠入清水,在窗棂间徐徐洇开。
母亲在我怀里轻颤睫毛时,雪花正斜斜掠过路灯橘黄的光晕。
她翻身带起一缕檀香皂的气息,发丝勾缠在我毛衣的绒线上。
“现在几点啦。”她嗓音里还带着丝绒般的睡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我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我低头看表,金属表链擦过她蓬松的额发:“四点二十。雪停了,檐角结的冰棱在滴水呢。”
母亲支起身子时毯子滑落腰际,珊瑚绒衣料摩擦出细碎的静电。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足弓弯成瓷白的月牙:“呀,头发都睡乱了。”梳妆镜映出她揉着眼睛的模样,颊上压着毛衣花纹的红痕。
我蹲下身给她套上毛绒拖鞋:“妈想吃什么?中午还剩半条鲈鱼。”
“不要。”她突然孩子气地摇头,发梢扫过我的鼻尖,“我们去吃桥头那家羊肉锅子好不好?下雪天该配铜锅炭火。”
收拾出门时,母亲在玄关处转着圈系围巾。墨绿羊绒围巾衬得她下巴尖尖,我伸手替她掖好耳后的碎发:“要不要戴我送的那支玉簪?”
“对哦!”她小跑着折返卧室,木地板咚咚作响。
再出来时乌发已绾成松垮的云髻,翡翠簪头垂下的流苏随步伐摇晃,在锁骨处投下晃动的绿影。
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母亲挽着我胳膊往公交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