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看的久了些,小吏停下来解释道:“这几个都是些杂役,每日来干些杂活便走。”
“不宿在这里吗?”
“哪能啊。”小吏笑道,“我们礼部的署衙可没你们这么大,这儿的房间都还不够大人们住,哪还能轮得道他们啊!”
陆怀砚的眼神从那群人身上收回,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先告辞了。”
直到他们离去,那群人影中的两人,才抬头望向他们离去的身影。黑沉的眸子在空气中相互对视一眼,又黯然低头。
……
一出门,裴珣便问道:“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
裴珣挑眉道:“这是信不过我?”
陆怀砚没应话,裴珣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年那个案子既是三司会审,我也在刑部的卷宗里看到过。证据确凿,确实没有什么好辨的,只不过我始终有几点不明。”
“比如?”
“其一,以李太爷当时的身份地位,即使是收学生能拿到的银子,都比贩卖考题来的多,这不合算。”
“其二,他是当时的出题人,身为出题人,若是有考题泄露,他难道不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这与常理不合。”
“其三……”裴珣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当时他是太子之师,只要太子上位,他的地位更是无人可以撼动,试问,他为何会如此想不开,为了区区千两纹银,放弃那大好前程!”
一旁的丁復听得迷迷糊糊,问了句:“怎么好好的,突然说起了这个案子。”
而后瞪大了双眼:“你们……你们!你们来礼部不是为了查先前‘鬼火案’的缘由吗?!”
丁復自觉好像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两个。
陆怀砚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看着周边偶尔来往的人群,说道:“先回大理寺,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
一行人回到大理寺时,天色还尚早。
只不过一迈进去,三人不约而同地脚步就往食堂方向走去。
奈何今日食堂里只有王师傅在那里头忙碌着,半分也没瞧见黎书禾的身影。丁復冲着里头张头探脑地扫了一圈,开口问道:“黎师傅人呢?”
王师傅“啊”了一声,随后甩下抹布,一脸乐呵呵地笑道:“覃采买说哈他有个侄儿子来长安城咯,打算在外头切开个食肆。这侄儿子哦长得人模人样,说要介绍给黎师傅相看!你瞅嘛,这哈儿带倒人一起出去咯!”
“什么?!”裴珣和丁復异口同声道,“相看!?”
“对头嘛,都出去恁个久了,也不晓得相中没得。”
一瞬间,陆怀砚只觉得天旋地转,半张脸隐在了阳光下,被这炽热的太阳刺的眩晕。
突如的悸动、窃喜、酸涩还有怅然,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就在他的胸口碰撞。
他好不容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没曾想也有人同样觊觎着她。
陆怀砚脑子轰地一声,冷峻的脸瞬间凝滞,看着更冷上了几分。
他大步往外走去。
不行,他不能再干等着了。
第96章西湖醋鱼(二)陆少卿的醋坛子打翻了……
陆少卿的好心情只持续了半日便转阴了。
整一个都是低气压,靠近三尺都觉得他浑身阴云密布,气压低沉得像是带着凛冬的寒意。
以往他的冷静、板正,都似乎在此刻崩塌,变得更加地肃然。
吕一璋从他屋子里退出来后,还私下找了丁復询问:“你们只出去了半日,怎么陆少卿就变得如此……可怖!”
丁復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啊,许是在礼部吃了闭门羹,陆少卿心生不虞?”
那也不应该啊,去的时候不是早就将这般情况料到了吗?
吕一璋恨铁不成钢地一甩袖子:“我就多余问你!”
在这般沉闷的气氛中,大理寺众人就是连走起路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什么响动惹得陆少卿不快,从而被抓住痛骂一顿。
送进去的文书案卷,也被陆少卿面无表情地指出几个纰漏,也是他们头一次感觉到自家上峰的不好相与。
“怎么连这么点小事上都有疏漏?”陆怀砚看着桌案上漏洞百出的文书案卷,心里的烦闷躁意更甚,“下次拿来的文书若还是这么多的错漏,当是要记大过。”
“拿回去重新整改吧!”陆怀砚把文卷一合,当是看的心情都没有了。
“是是是。”一个主簿战战兢兢地重新接过,觑了一眼上峰冷漠的神色,终是不敢再说什么,迈着小步走了。
桌案前尚且摊着几本书卷,但陆怀砚的目光却始终牵系着敞开的窗外。
他这屋子的位置极好,若是有人从外头回来,当是一眼就能瞧见。
就这般时不时地抬头往窗外张望、发愣,直到申初时刻,看到黎书禾独自一人拎着个布袋回来时,他胸口堵着的一口闷气,才莫名地松了一半。
手中的书籍拿着看了半晌,这才发现那些墨字已然是模糊一片,连一个字都已看不进去。往日里那些克己复礼的教导也尽数被他抛之于脑后。
一咬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径直走了出去,拦住了来人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