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新娘的流程已经走完了,接下来新郎要出去接待宾客,她会被留在这里,独自等候。
安玖早已熟悉一应流程,默默并膝等待。
然而裴寂总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安玖才坐下,他便吩咐人端来热气腾腾的食物,搁在一旁的桌上,让安玖饿了吃一点。
一般新婚这一天,新娘总是没时间吃饭的,也不被允许吃东西。
不知哪里来的规矩。
裴寂送完吃食也没停留太久,屋外一众客人还在等他去敬酒,便带着人离开了,房间内独留新娘与陪伴她的林清妍。
耳边传来门合上的声响,然後是林清妍的话语声:「他怎麽知道你没吃饭啊?真体贴。」
安玖想,当然知道,当初她嫁给明王那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然後被喂了一肚子的乾果。
这事她一直记忆犹新,这次筹备婚事前,便无意抱怨了一句,不料他竟一直记在心上。
林清妍将碗端来,碗里煮着一颗颗圆滚滚白生生的汤圆,让安玖用勺子舀着吃,寒冷的天,一碗甜滋滋的汤圆吃下肚,有些冰冷的手脚也跟着热了起来。
屋外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新房离宴客的大厅有点远,也能听到几乎沸腾的人声,时不时夹杂着笑声劝酒声,所有人都高兴极了。
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安玖内心竟然出奇的平静。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平淡如常的声音说:「清妍,你帮我把碗送出去吧,你自己也找点东西吃,你不是也没吃晚饭吗?」
「可是你一个人……」林清妍有些迟疑。
安玖道:「没事,就一会儿,我也不是要人陪的小孩子。」
安玖没有娘家,自然也没陪嫁丫鬟,她又不习惯药王谷的侍女伺候,这次出嫁身边只有林清妍陪伴。金燕婉原也想来,但适逢她那位继母生了重病,便只送了厚礼过来。
林清妍一听,摸摸空落落的肚子,也不扭捏地点点头,不一会便出了门。
安玖现在所在的新房,就是裴寂的房间。
林清妍出去後,她自己将盖头掀起,径自打开那个暗格。
暗格里的瓶子没有分毫变化,主人并未发现自己隐藏的秘密早已被发现。
安玖拿起玉瓶,走到桌边,轻轻拔开瓶塞,将两只透明的小虫倒进桌上两只酒杯中。
小虫通体透明,落入酒盅便不见了踪影,似乎融进了酒液里,据她了解,这蛊虫要接触到人体血肉才会苏醒。
整个过程进行下来,安玖没有半分慌乱,手都没有颤抖过一下。
随後她将玉瓶回归原位,重新关上暗格,再次坐回到喜床边,盖好盖头。
林清妍回来时,不曾发现任何异常。
就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切如常。
林清妍一回来,就兴冲冲地说:「贺大哥在喜宴上跟人拼酒,据说是有人找他挑战比剑,输了的就喝酒,热闹的不得了。」
「裴寂呢?」安玖问。
林清妍说:「他也喝了不少,毕竟是大喜之日,我还从没见他像今天这样高兴呢!」
安玖一整天都盖着盖头,至今没见过裴寂的脸,不知她说的高兴是什麽样子,裴寂平时就常常面带笑意,能让人看出他很高兴,大概他真的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安玖心口莫名有些闷,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笑着说:「等过一阵子,贺大哥也会像裴寂今天一样高兴的。」
林清妍:「哎呀丶你……」
过不到两个月,就是林清妍与贺子擎婚期了。
「对了,你今晚过了洞房花烛,一定要给我讲讲感受呀……我做做准备……」
安玖忍俊不禁,问她:「做什麽准备?」
屋内只有二人,林清妍还是压低了声,羞涩地道:「我听人说会很疼,有点怕……」
安玖也同样放轻了声,「好,有机会……我一定告诉你。」
屋外是沸腾的人声,屋内是两个年轻的少女害羞的密语,藏着无人诉说的情意。
安玖原以为时间会过得很慢,毕竟等待总是让人感觉煎熬。
然而也不知是有林清妍的陪伴,还是别的什麽,她只觉没多久,屋外便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夹杂着调笑与哄闹。
不一会,新房的门豁然打开,笑闹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下来。
透过盖头下的缝隙,安玖看见一双红色鞋走到她面前,鞋面上垂荡着火红的衣摆。
对方就站在床边,与她的红绣鞋相对,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
进门的人有不少,周围却很寂静,只有喜娘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喜娘正在一对新人旁边念诵一些美好祝愿的诗句,什麽比翼双飞,什麽白头偕老,因为用着唱和的语调,拖得长长,有种庄严又喜庆的味道,仿佛真的带有祝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