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齐齐转头望去。
灯火掀动,门帘微扬。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缓步而入,身着月白对襟襦裙,外披紫绣轻纱,鬓边一支素白梅簪静静斜插,未施粉黛,却自有一番清绝气韵。
她并不慌张,步履从容而笃定,每走一步,地砖下的烛光便映在她衣袂之上,泛出淡淡波纹。
她仿佛是从岁月深处走来,就像是凭空出来的人一样,走进厅堂。
是徐圭言。
那一瞬,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她缓缓擡头,目光越过衆人,越过烛火,落在秦斯礼身上。
他依旧坐在主位,未起身,未出声,却终于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微微低下眼眸,像是将心头悬了许久的利刃,悄然放下。
徐圭言站定,手背在身後,目光平静:“久等了。”
厅内灯火通明,烛影摇曳,投下淡淡的光晕,映在秦斯礼的脸上,映出那张一贯平静而冷峻的面庞。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干净利落,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
“请坐。”
声音如秋水般澄澈而沉稳,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徐圭言站在厅中央,轻轻颔首,缓步走向主位,落坐之际,神色淡然自若,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丫鬟们鱼贯而出,端着精美的菜肴进厅,香气袅袅升起,带着江南的水灵丶岭南的鲜润,铺陈出一场盛宴的气势。
秦斯礼注视着徐圭言,眼神微微柔和了些许,却又迅速收回那分软意,直入正题:“我邀请你来,是想帮你庆祝和离。”
话语简单而直接,没有半点迂回和修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破了这层表面的平静。
徐圭言望着他,那张冷峻的面孔微微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庆祝和离?”她轻声重复,似乎觉得他在演戏,又像是在看一场好笑的闹剧。
她看得穿他的心思——那份表面上的平和不过是掩饰真正情绪的假面。
“谢谢你,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她说完,拿起筷子,不拘礼节地夹了一块糖醋鲤鱼,悠然自得地吃了起来。
秦斯礼望着她,眉眼微挑,心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现在这个时间点,我请你来,并非无的放矢。”
他顿了顿,目光锁定徐圭言,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意味:“是有原因的。”
徐圭言微微停筷,眼中闪过一丝调侃:“什麽原因?怕我跑了?”
秦斯礼愣了一下,随後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完全放下了装模作样的架子,突然抓住徐圭言的手,笑着说道:“你都知道,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徐圭言嘴角勾起,笑意含蓄:“我就是想知道,你能装到什麽时候。”
两人彼此凝视,眼中不再有戒备,面具开始渐渐卸下。
这场宴席上,表面的礼节与疏离消散,他们轻声闲聊,回忆起曾经在长安的日子。
说到些童年轶事,两人都笑了,笑声中藏着对过去理想的惋惜和无奈。
气氛渐渐沉静,秦斯礼突然问道:“既然你和离了,有什麽打算?”
徐圭言低头,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我现在也不稳定,没有任何打算。”
“如果李起年……”她的声音忽然止住,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楚。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没准还要回岭南呢。”
秦斯礼眉头紧蹙,显然不想让话题绕圈子,直接开口:“我们面前,还有什麽阻碍吗?”
徐圭言不解地问:“长公主呢?你的儿L子呢?”
秦斯礼摇头:“这些都不是问题。”
徐圭言沉默,目光复杂,半晌後,她才说道:“我就是不想。感觉我们走过的路太漫长了,积累了很多需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想到这些,我就没有任何欲望了。”
秦斯礼脸色微变,沉默好一会儿L才再次打破沉默,只是语气略带责备:“那你现在对什麽有兴趣?”
徐圭言目光坚定:“当然是扶持晋王……”
话未说完,秦斯礼打断她:“你现在是真的想帮他吗?哪一点再帮他?你不是一直在等吗?”
他盯着她,眼神凌厉:“从岭南回到长安你做了什麽?刺杀的人你查出来没有?劫持晋王的人查出来了吗?周王的厌胜之术是你做的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徐圭言不明所以,甚至有些心虚。
“徐圭言,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晋王拿到太子之位,那你又做了些什麽?王俨为了周王前赴後继,你到底做了什麽?”秦斯礼认真地问。
徐圭言移开眼,慢条斯理地说,”很多啊……我用晋王被劫持的事,拉周王下水……我还和一些人联盟了……毕竟李文韬是个难对付的人……“
秦斯礼生硬地打断了她,“你到底在等什麽?等李起年当太子的幻想破灭?等着和他一起回岭南?一直在逃避吗?”
徐圭言被看穿,眼神一瞬凝重。
被看穿的人自然不会就此承认她的错误,只会嘴硬地反驳,“我做了什麽,自然不会告诉你。”她冷冷说道,“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