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沈慕寒那张因痛苦和固执而更加扭曲的脸,扯出一个尖锐刺耳的嗤笑,声音里充满了浓稠到化不开的厌恶和嘲讽。
“收起你这套‘为我牺牲奉献’的烂俗戏码!沈慕寒,少他妈在这儿演‘情深不渝’的痴情种,真是……恶心透顶!”
沈梦芝端坐着,白玉簪在发间流泻出冰冷的光泽。
她姿态愈发悠闲,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亲生儿子——这个她只在冰冷详尽资料里见过的丶被顾家养大的儿子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如此激烈丶如此锋利丶如此符合她部分预期的神情。
就在这令人窒息丶恨意与痛楚交织的一瞬——
轮椅上那道强行支撑的身影,骤然剧烈地晃了一下!
沈慕寒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瞬间被一层极不正常的丶病态的潮红彻底覆盖!
那红像是要滴出血来,却又透着濒死的灰败。
他的呼吸声陡然变得尖啸般急促而艰难,每一下抽吸都像是濒死的风箱在拉扯,巨大的痛楚让他猛地弓起身体。
额头上丶鬓角处,豆大的冷汗在几秒内就布满了皮肤,如同冰冷的珠子往下滚落。他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重击,控制不住地向轮椅一侧沉重地歪倒,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少爷——!”一直如同山般稳重的保镖骇然嘶吼,声音因惊恐变了调!
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倾身向前,双臂爆发出巨力,死死架住沈慕寒急速下沉丶抽搐着蜷缩的肩膀。
沈慕寒双目紧闭,死死咬紧牙关也无法抑制喉间溢出的丶压抑痛苦的闷哼。
浓密的眼睫如同风中残蝶般疯狂乱颤。脸上那最後一点血色被彻底抽干,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惨淡,呈现出一种接近尸体的丶毫无生气的死灰。
他急促地丶混乱地丶徒劳地喘息着,每一次艰难起伏的胸腔都像是牵动了最深的伤口,在无声地撕裂。
身体因剧痛而发生的痉挛性挣扎,让他残存的所有力气瞬间耗尽,彻底瘫软,如同一只被钉穿了要害的濒死天鹅。
“沈慕寒——!”
顾朝颜自己都没意识到,那脱口而出的嘶喊带着怎样的恐惧撕裂感和绝望!
仿佛灵魂深处最坚硬的部分瞬间被这道惨烈的景象炸得粉碎!
他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几乎是凭着本能踉跄地向前猛扑过去!身体失重般发软,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颤抖的手带着破空的急切伸到沈慕寒冰冷僵硬的肩头,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染血的病号服布料的瞬间,却又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僵在半空!
窗边,沈梦芝微微蹙起了她那两道精心描画的柳眉。
看着沈慕寒瞬间从勉力支撑的倔强到彻底濒死的崩溃状态,她眼底那抹一直从容审视猎物般的兴味,终于被一丝真实的丶沉沉的凝重所取代。
她下意识地再次端起茶杯,杯沿轻轻沾了沾唇,湿润一点干涩,目光却如同探入迷雾的灯,幽深莫测地钉在面前这瞬间崩塌丶充满原始恐慌与悔恨的混乱一幕上。
无人能看清这尊“菩萨”此刻在算计什麽,或者……那被强行压下的,是否还有一丝别的触动。
保镖已一把将沈慕寒瘫软沉重的上身彻底揽住,固定好,防止他滑落。
“送他回医院!快!快联系急救——!!!”
顾朝颜嘶吼道。
就在这兵荒马乱丶所有感知被惊恐填满的瞬间,那个本该意识涣散丶濒死休克的人。
冰凉得毫无生气的手指,却用尽最後一丝气力,如同冰冷的铁箍,猛地攥紧了顾朝颜僵在空中的手腕!
那力道微弱却透着令人心寒的固执。
一丝微弱到极致丶仿佛只是气音丶却带着撕裂喉咙的祈求,从沈慕寒灰败颤抖的唇齿间艰难挤出来:
“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