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优势?”裴晚香冷哼一声,“看来你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你还以为这些都是你自己能办到的?这麽久了,你手里哪一份合同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签的,你不过就是出个面,现在又哪来的底气和自信拒绝我们的安排!”
“……”这样的话迟昱铎已经听了很多遍,知道裴晚香现在情绪很高,所以他也不反驳了,默默接受着母亲的指责,而且还是当着凌玲的面。
凌玲一开始还惊讶于迟昱铎居然会跟母亲顶嘴,所以还站在一旁看戏。她到底不是亲生的,虽然在外人面前总是亲密无间的母女样,但凌玲自己心里清楚,她这个“养女”更大的作用还是替迟岳松和裴晚香塑造重情重义的慈善形象。
这样做对彼此的事业都有利,因此她和裴晚香更多是一种商业化的关系,她也一般识相地不去掺和裴晚香教育儿子这样的家务事,但这时饶是这样的身份凌玲也看不下去了,连忙将迟昱铎推到一边,打起了圆场。
“妈,昱铎等下还要回到宴会厅,要是有什麽不得体的地方,丢的也是我们富洲的面子。”
这话四两拨千斤,果然见裴晚香的表情松动了,凌玲于是趁热打铁:“有什麽事可以等宴会结束了再说,但现在外面还有好几位在等着昱铎,先让他去见见,我刚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万户的陈总在找他。”
万户也是这一行里排得上号的地産公司,裴晚香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顺阶就下了:“你看看你姐姐,什麽事让我们操过心!”
凌玲尴尬一笑,裴晚香重重哼了一声,凌玲这个“女儿”很识时务,从进迟家门的那一天就没做过什麽出格的事,这时她也不好再发火,只看了迟昱铎一眼,然後便姿态优雅地离去。
凌玲松了一口气,看着裴晚香走到宴会厅才放下心来,等她回过头,垂眼看见的就是迟昱铎用力捏紧的手指,手背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凌玲一瞬间居然有些欣慰。
因为迟昱铎在忍。
他终于试图反抗父母,试图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也是从那一天之後,迟昱铎竟然有意避开和父母的接触,不到必不得已完全没有见面,工作上也刻意摆脱迟岳松的势力,哪怕还是有求于父母,迟昱铎也不再是那副完全任人宰割的姿态。
上上周,公司体制调整要裁员,名单送审时小连赫然在册,许多人都在看小连为迟昱铎卖命的笑话,尤其是迟岳松安排在儿子身边的生活助理,但是等文件定审时,迟昱铎直接把迟岳松的人开了,反而留下了小连。
当晚迟昱铎就被裴晚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而迟昱铎一声不吭地把那个助理以公谋私收受贿赂的证据摆在了夫妻俩面前,公司不可能留这样的蛀虫,所以最後不管是裴晚香还是迟岳松都哑口无言。
这放在以前,迟昱铎是万万做不到的,但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是早已试翼的鹰隼,只是曾经摔得狠了,所以一直茍且在巍巍高峰的山洞里不敢探头罢了。
察觉到这一点,凌玲才意识到游佚对迟昱铎的影响是以往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她也不由得去想,如果迟昱铎年少时遇到的是游佚而不是季庭,他还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唯唯诺诺的模样?
大概不会。
迟昱铎情深不寿,而季庭是背後捅刀子的小人,她虽然也不看好游佚,可到了现在这一步,凌玲也不得不承认,迟昱铎对游佚的渴望早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如果说季庭是吞噬迟昱铎的泥沼,那麽游佚就是唤醒迟昱铎的钟。
凌玲缩回手,犹豫片刻後还是道:“昱铎,有件事我要跟你道个歉。”
迟昱铎疑惑地看着她:“什麽事?”
凌玲苦笑道:“其实我来这里找过游佚。”
迟昱铎愣了下,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板:“……这里?”
“嗯。”凌玲点点头。
“什麽时候?”迟昱铎慢慢把腰挺直了,直觉自己错过了很重要的信息。
“……在你上次去省外出差的时候。”凌玲看着他越来越僵硬的脸色,更觉得愧疚了,“我本来是找你的,但没赶上,是游佚出来开的门。”
裴晚香早在迟昱铎刚毕业的时候就想过联姻,每次的家宴也总是明里暗里地劝迟昱铎去物色人选。可迟昱铎重感情,哪怕是和游佚做床伴,他也曾想过要跟父母交待自己不会结婚的事……可在迟家,这不管对谁都是一个只有弊没有利的决定,偏偏迟昱铎是在认认真真地做打算。
那时的凌玲觉得迟昱铎该回归正常人结婚生子的生活,苦口婆心说了很久才让迟昱铎冷静下来,这也让她对游佚这个勾引他弟弟重蹈覆辙的男人没什麽好感,而那天在这里见到了,迟昱铎碰巧也不在,她就起了一点推波助澜的心。
凌玲把那天自己故意引导游佚想歪的话重复了一遍,一边说一边看着迟昱铎的反应,也越觉得自己当时插足别人感情的做法实在太过幼稚。
“姐……你为什麽不早告诉我……”迟昱铎捏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话音都在颤,“你是我那麽信任的人啊……为什麽你也要跟他们一起骗我?我一直不知道我做错了什麽……可是游佚……他又做错了什麽?”
凌玲没法为自己的冲动辩解,她也看不得迟昱铎因为她的任性而变成这样子,只能将脸扭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