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翌日清晨,衆人围绕熄灭的篝火睡得正酣。
沈令仪悄悄牵马离开,就如同先前无数次旅途里所做的那般,以不辞而别逃避离去的伤感。
昨夜凄凄的哭泣使得她眼睛有些微肿,无精打采地骑马缓缓前行着,脑海里依旧盘旋着旧事。
忽而铺天盖地的凄怆惨白闯入眼帘。
百姓们白衣素缟,官员们举国同丧。
沈令仪擡头望着城门外的匾额,她竟然糊里糊涂地朝着京都方向行进,来到距离其不远的邻城。
她心底浮现起不好的预感,随便拦住一位戴孝老妇便询问道:“请问这是怎麽回事,可是哪位皇亲国戚……”
老妇忙不叠地捂住沈令仪的嘴巴,担忧的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姑娘当真不晓得吗?”
沈令仪蹙眉摇头,目光诚恳。
老妇听出她的京都口音,又见她旅客装扮,误以为是远嫁的新妇,凑近在耳边低声道:“是皇帝驾崩了。”
“什麽?”沈令仪的瞳孔剧缩。
“我诓骗你作甚?”老妇感慨叹息道,“国丧已然持续半月有馀,想必是彻底无可救药。”
沈令仪不可置信地追问着:“皇帝驾崩……是曾经的宸王吗?是陆鸿晏吗?”
“不可直呼皇帝名讳!”老妇恨不得将她的嘴巴用抹布堵起来,“你这姑娘实在没点轻重!”
耳畔嗡嗡作响,沈令仪仿佛魂魄都被抽离干净,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在人世间张皇无措。
她拦住许许多多的过路百姓,得到的回答皆是与老妇完全相同。
她不死心地再去叨扰无数民衆,都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沈令仪想不明白,陆鸿晏好端端的怎麽就没了?
怎麽就没了?为什麽没了?凭什麽没了?
她掉头策马飞奔,逃也似的远离京都方向,胸腔里心脏剧烈地绞痛着,撕扯得快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吃不喝地跑了一天一夜,累到骏马靠在树边歇息不肯走,沈令仪依旧失魂落魄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不相信这情报,可国丧传报的速度快得惊人。
沿途所有的驿站和城镇,都挂上苍白绢布为国君悼念,百姓们也自发白衣缟素纪念英年早逝的明君。
沈令仪神志恍恍惚惚的,脑海里忽而浮现起一句话来,惹得她当即迅速冲进成衣铺里,挑选出最热烈喜庆的一套衣裳。
这是一套成亲的婚服,正红的吉庆里金线绣花栩栩如生,珠玉翠石点缀其间。
店主骇得连连摆手,指着额头围着的白布暗示。
沈令仪彻底无视,一手举着匕首吓唬,一手将一锭金元拍在柜台上,取走衣裳便扬长而去。
朱红喜庆,瞧着热烈,愁楚便不敢轻易来犯。
她身着正红婚服,张扬地策马驰骋在街道里,招摇过市的态度引得人群议论纷纷。
沈令仪将其听得清清楚楚,却丝毫不为所动。
人们嫌弃地说她是个疯子,他们面露怯意退避三舍,生怕和她沾染上关系。
她通通置若罔闻,闷着脑袋策马而过。
沈令仪心里空落落地撕扯着痛,原本外面繁华的世界忽而失去鲜艳的色彩。
她紧攥缰绳,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林祺然问询归途的话语,莫名浮现在她脑海里。
锦城,回锦城去。
好似回到锦城,就能够得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