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这里的楼洇不是梦境的主导者,诚如楼洇所说,她死了,楼洇死了,死去的人无法再干预活着的人了。
她只是楼洇放在梦里的一道意识体。
会说话,会解答,却不会说其他话。
西初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将它收回,朝着草地上的谢清妩走去。
这个梦里有两个谢清妩,正在一遍又一遍经历那短暂的三个月时光,试图从三个月的期限中救下黎云初的谢清妩,与目前出现在她的面前躺在草地上陷入沉睡中的谢清妩。
西初蹲下-身伸手推了推谢清妩,“醒一醒。”
睡梦中的谢清妩没有那麽容易就被她推醒,不管西初做什麽,她都没有醒来的意思。
就算是梦,人在做梦的时候也不会幻想梦里有另一个自己,总有一个是主要意识的存在。
睡着的谢清妩不具备意识,那麽拥有意识的就只剩下醒着的那个谢清妩了。
西初拍了拍脸,调整自己低落的情绪後,重新走向那片被黑暗笼罩的世界。
返程的路与来时的路不同,这一次,每走一步,左右的画面就会破碎,走到起始点时,是最初的街道。
载着北阴郡主的马车正缓缓地从外头驶进这条陌生的长街,它的目的地是不远处的静南王府。
西初拦下了这辆马车。
虚假的梦境里存在的人只会遵从着梦境主人安排的设定行事,谢清妩对她们的定位是北阴郡主在静南王府时伺候她的人,她们不会像现实那样交流互动,而是像傀儡一般行事。
幸好这是梦。
西初想着。
她轻易地跳上了马车,推开了门。
马车内正坐着那位让谢清妩沉浸在梦中的北阴郡主,西初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脸,只有她没有。
梦境的一切基于谢清妩的记忆构成,在谢清妩的记忆里早就没有这位郡主的存在了。
她成了谢清妩的梦魇,将谢清妩囚-禁在梦境中,无法脱身。
西初握紧了那把匕首,将它刺进北阴郡主的心口,虚假的人偶在她面前失去呼吸,周围的人却好似被时间定住了般,呆愣在原地。
不正常的气息从身後传来,西初转过身,面无血色的谢清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後。
澄澈的天空被黑暗笼罩,梦境好似要被虚无吞没,在这个虚假的幻梦中只剩下握着匕首的西初,站在她身後晦涩不明的谢清妩,以及看不清面容的虚假人偶。
谢清妩没有对她出手,只是问着:“为什麽要杀了她?”
“她已经死了。”西初想过会发生什麽事情,在她杀死北阴郡主时,或许什麽事情都不会发生,这个梦境会被继续推动,北阴郡主会死而复生;或许杀死北阴郡主的那一刻,梦境会重置,回到她没有下手的那一刻。
谢清妩出现在她的面前,也是想过的。
想过要告诉她这是梦,想过要跟她解释,想过要刺激她醒来。
“你杀了她。”谢清妩喃喃说着,她的瞳孔无光,看着西初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她早就死了,死在十四年前,死在北阴的祭祀台上。”
谢清妩抓住了西初的手,两方争夺间,西初手上的匕首落到了谢清妩手上,她持着利器抵住了西初的心口,凶狠地说着:“你该死。”
匕首划开了西初的皮肤,血珠在刃面上凝结,西初按住了谢清妩持刃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谢清妩,她死了!她早就死了!”
“你该死!”
她的反抗换来的是谢清妩的疯狂,属于谢清妩的意识里似乎只剩下了这件事,抵在西初心口上的匕首往前推进了两分,穿破了血肉,疼痛让西初的面容有些扭曲,她抓着谢清妩的手往外推,对着她怒吼着:“你连她长什麽样都不记得了!谢清妩!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一个梦吗?”
气势汹汹的人没有再进一步,她依旧将匕首抵着西初的心口,依旧想要杀死这个杀了她重要之人的人,可本该暴虐的脸庞上却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西初瞧见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年轻的谢清妩无知觉地哭泣着,嘴上说着要致西初于死地的话,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再进。
她是知道的。
知道这是一个梦境。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更显得悲哀。
所以西初才不愿意再次进到这个梦里。
谢清妩这个人不该是这样子的,她不应该因为一个已死的人停留在过去。
西初所认识的那个谢清妩,温柔内敛,她有一颗足够坚定的内心,她不该被一段过去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