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唤你夜冉,还是师姐?哦,不对,应该是师兄?”
夜冉的瞳孔骤然收缩,又慢慢恢复平静。他擡手按了按太阳xue,那里仍残留着细微的刺痛,像是有什麽东西被硬生生剜走,又像是有什麽被强行塞了回来。
“还是叫我夜冉吧。”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陌生的疏离。
阿溪挑眉,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他的神情依旧冷峻,可眼底的锋芒却像是被磨钝了,不再似从前那样张扬丶少年气盛。
仿佛一小会儿的时间,已经老了一生。
——看来,他全都想起来了。
“准备下,明日啓程去娲皇宫。”阿溪站起身,黑藤如活物般游回袖中,“想来,你也想见见那位故人。”
夜冉的手指微微一动,却没有反驳。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波澜,又很快归于沉寂。
是啊,太久了。
这一面,一晃就是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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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何了?”
夜葳站在外厅,见阿溪独自出来,眉头微蹙。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阿溪瞥他一眼,语气冷淡,“夜冉我就留下了。至于你……”
她上下扫视他一遍,这是她头一回认真打量他。
夜葳身形修长,一袭玄衣衬得肤色冷白,眉目如画,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极深的戾气丶偏执,像是被什麽东西反复灼烧过,始终无法熄灭。
“你的天咒或许机缘自有计较,可不是我这样的凡人可以做到的。”她淡淡道,“你别高估我。”
夜葳眸色一沉,正欲开口,阿溪却又补了一句:
“不过,上回你的反应让我发现,你戾气的源头或许不仅只是你还留存着部分真忆,还因为你的九世记忆有不少被篡改,并且覆盖了真忆。”
她顿了顿,似是在斟酌措辞,最终只道:“多次多处的重复覆盖,痕迹太多,你的识海简直……"
——像渣滓堆。
她没说出口,但夜葳已然会意。
“这麽说,即便你还我真忆,日後依旧会被人修改?”
“所以,单纯只是拿走记忆或者剥假还真,只是治标不治本。”
夜葳沉默片刻,忽而擡眸:“那……是要去找幽冥司?”
阿溪没有立刻回答,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黑藤,似是在思索什麽。半晌,她才开口:
“先帮你缓些时日,你也速速回去将重要之物多留存些实物痕迹。”
她顿了顿,语气罕见地带上几分自嘲:
“你只是看到我或许是这世间唯一不受幽冥司改忆影响的例外,但你不知,除了优昙花和黑藤,我更多是靠了身边无处不留痕的实物,一点点重新梳理自我,日日重写,才维持着你以为的表象。”
说到底,还得靠自己。
夜葳眸光微动,低声道:“我明白了……”
阿溪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保留。其实上次为了避免麻烦,她窃走了一些记忆……
“哼嗯!”她不自然地干咳一声,“既然想起了过去……你打算如何面对妘延?”
夜葳身形一僵,眼底戾气翻涌,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此事都过去九世了,即便要算账,也等抓出背後之人再说吧。”他嗓音低哑,“事有轻重缓急。”
阿溪唇角微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谁知道那背後之人跟她真实的身份有没有什麽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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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神农谷回来,夜葳的识海仍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