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12、崖壁松涛林海,天地广袤无垠
&esp;&esp;赶到公安局时刚过十点,提前等候在局门口的林伊娜一路向史跃平汇报着案件的最新发现:“说起来,这事得要从山西警方的‘扫黄打非’说起。”
&esp;&esp;半年前,山西大同警方在大西街例行排查时发现,一家名为“六合彩”的音像店里暗藏大量盗版淫秽光碟,当场查获光盘15箱近4000张。审讯中,老板林鹏为了立功轻判,曾主动检举过一条线索:“你们不是一直在查6·16的案子吗?我知道嫌犯石彩屏去哪里了。她在潜逃之前来我这还光碟,亲口说她要带儿子去省会太原的厂子里打工。”
&esp;&esp;说话间,林伊娜陪同史跃平来到会议室。刑警队的年轻警员们已整理好掌握到的最新线索,将打印出的照片和案情贴在了白板上。
&esp;&esp;“这个售卖淫秽光碟的音像店老板所说的6·16案,是指1997年6月16日发生于山西大同大西街辖区内的一起杀人案。死者程剑,1971年生,长途货运司机。案发当晚,他曾驾驶一辆三菱扶桑t850卡车去送货,随后就此失踪。一个星期后,死者的尸体在距离大同五百公里开外的吕梁兴县西关大桥附近被发现,尸体就藏在他所驾驶的那辆卡车里。”
&esp;&esp;“但是死者是不可能自己开车到五百公里外的。”史跃平指了指白板上程剑的证件照。
&esp;&esp;“没错,随后大同公安找到了将卡车驾驶到吕梁的司机郑伟。郑伟称他是受一个女人所托,以100块钱的价格帮忙把一车肉兔送到兴县。据那个女人说,她的丈夫当天因为急性肠炎不能发车,还向郑伟出示了他的证件,出示的过程很短暂,郑伟隐约能记得此人姓‘程’。即便女人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但郑伟还是主动说出了提货地点,正是大西街的‘彩屏美发厅’。”
&esp;&esp;说着,林伊娜将一个女人的照片贴了上去。
&esp;&esp;“美发厅老板石彩屏,女,1965年7月生。其配偶于八年前因心肌梗塞去世,二人育有一子,名为石赟。很快吕梁警方发现了关键性证据,他们在尸体藏匿的卡车货箱内发现了一枚金戒指。戒指上的指纹,与大同警方在彩屏美发厅内提取到的成年人指纹相一致。”
&esp;&esp;“那都可以直接逮捕了。”史跃平言简意赅地说。
&esp;&esp;“晚了,人已经跑了,和她的儿子一起失踪了。”林伊娜指了指白板上林鹏的照片:“回到刚刚说的那起出售盗版淫秽光碟的案子。根据林鹏提供的线索,公安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几乎查遍了太原当年7月前后有招工需求的工厂,一无所获。根据对林鹏的审讯情况,他未必故意撒谎,而且他力求检举立功,也不具备做伪证掩护石彩屏的动机。同时大同警方也向石赟所在的小学确认过,石彩屏曾在案发后九天替石赟办好了退学手续,原因也是去太原打工。因此最大的可能性是,石彩屏为了策划出逃,故意放出了障眼法和烟雾弹。”
&esp;&esp;“你电话里不是说‘惊天发现’吗?”史跃平挠了挠额头:“可是这个6·16案和我们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esp;&esp;“我们一起去吴文雄的家中走访时,你提出要采集他妻子的指纹,今天比对结果出来了。”说着,林伊娜将迟彩萍的照片贴了上去:“吴文雄的妻子迟彩萍,就是当年的石彩屏。”
&esp;&esp;临近午夜,迟彩萍带着迟斌匆匆地离开了这个生活不到两年的家。和上次逃亡不同的是,迟斌长得更高了,他分担着更多的行李,在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
&esp;&esp;“火车站。”迟斌看着司机做出了上车的手势,急忙和迟彩萍进入车内。
&esp;&esp;与此同时,车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透过车窗看去,警车正逆着他们的方向背道而驰。迟彩萍回头望着,警车的目标似乎就驶向了西夏小区。
&esp;&esp;年轻司机好奇地看着警车看了一眼:“嚯,三辆警车出动,好大的架势。”
&esp;&esp;“好好开车。”迟斌提醒着司机,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esp;&esp;前方就是火车站。远远地望去,红蓝色的警灯已经笼罩在了站前广场,司机见这阵仗,点评道估计又有不法邪教组织煽动暴乱了。
&esp;&esp;眼见着司机即将抬表,迟斌急忙地说:“我们换地方了,调头。”
&esp;&esp;“去哪儿?”
&esp;&esp;迟彩萍脑子里空白了一秒,随后脱口而出:“北武当庙。”
&esp;&esp;“北武当庙?那可在石嘴山哪。”司机吓了一跳,猛地摇头:“四十多公里,都到贺兰山上了,不去不去。”
&esp;&esp;“二百块钱。”迟彩萍攥紧了拳头,马上补充了一句:“不,三百。”
&esp;&esp;出租车果然调头了,一路向大武口飞奔而去。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着迟彩萍,心生疑窦:“你们是去汝箕沟的?不对,你们这打扮也不像是矿工。”
&esp;&esp;迟彩萍没有说话,司机也识趣地闭上了嘴。车辆疾驰的窗外,是西北秋冬肃杀的夜色,从夏到秋,兜兜转转的他们最终还是回归到了原点。
&esp;&esp;车辆缓缓地停了下来,庙宇在层峦叠嶂的险峰中格外庄严。目的地到了,迟彩萍和迟斌头也不回地走下车,但他们并没有进入宝相庄严的寺庙,而是继续向东的茫茫夜色中走去。
&esp;&esp;不知何故,出租车留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开。迟彩萍示意迟斌不要回头,赶快向前走。
&esp;&esp;这一路上,迟彩萍已经盘算好逃亡计划:公安既然已经包围了西夏小区,今晚必然会在火车站和货车站设卡搜查。但公安的速度再快,他们的搜查范围在一夜间也出不了市区。今晚,迟彩萍和迟斌先在山上躲一夜。明天一早,他们下山直奔石嘴山站,先从石嘴山坐车去西宁,再由西宁一路南下到广东。
&esp;&esp;迟彩萍边和迟斌讲述着这个计划,边漫无目的地向前方走去。山上偶有早年矿工搭建的临时板房,只要能遇见一个就能容纳他们母子今夜落脚。
&esp;&esp;不知道向前走了多久,迟斌已经气喘吁吁:“休息一会儿吧妈妈,就休息一小会儿。”
&esp;&esp;迟彩萍打着手电环顾着四周,寂静的山林被包围在漆黑的夜色中。迟彩萍稍稍安心了些,她找到了一块平地,又从行李箱里掏出两件大棉衣:“睡一会儿吧,但天冷,不能睡太久。”
&esp;&esp;把棉衣披在身上,迟斌靠着迟彩萍的肩膀缓缓睡着了。
&esp;&esp;迟彩萍也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但她睡得并不安稳。山上的风、往日的记忆和未来的路一时间都涌到了身边,她觉得累极了。半梦半醒间,耳畔突然隐约传来警笛的长鸣。这两年,警笛声就总是出现在她的梦中,扰得人不得安宁。
&esp;&esp;不对,这不是梦。迟彩萍猛地睁开了眼睛,她侧耳又细细地听了起来。暗涌的风声里,确实夹杂着威严的警笛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让迟彩萍瞬间意识到这个现实。
&esp;&esp;“小斌,小斌!”迟彩萍用力地拍打着迟斌,脑子里很快浮现起那辆停留在庙宇门口的出租车。或许是伸张正义提供线索,或许是惦记着公安的悬赏金,司机还是报警了。
&esp;&esp;迟斌从懵懂中醒来,失温的身体直打哆嗦。迟彩萍再也顾不上更多了,牵着迟斌向前方跑去。刚睡醒的迟斌又冷又累,他提着两件行李,脚步很快放慢了下来。迟彩萍让他扔掉了一件手提包,那里原本装的是为去广东准备的夏装。迟彩萍不敢回头,她生怕回头看到公安已赶到山麓近在咫尺,但好在公安还没有追上来的迹象。
&esp;&esp;漆黑的视野里,迟彩萍关掉了手电筒,只是凭借着感官在山路上快步走着。或许夜晚也能成为他们的保护伞,只要视野里没有光,就说明公安还没有到。
&esp;&esp;身后迟斌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直到摔倒在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esp;&esp;“妈妈,我跑不动了。”迟斌瘫倒在地,周遭甚至回荡着他几近极限的心跳。
&esp;&esp;黑暗中,迟彩萍一个巴掌重重地扇了过来。在迟斌的记忆里,这是妈妈第二次打自己。上一次,还是他们要逃离大同前改口身份的期间。但是打吧,挨巴掌也比这担惊受怕的日子好多了,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挨多少个巴掌都行。
&esp;&esp;“妈妈,活着好累。”迟斌说。
&esp;&esp;隔了片刻,他的耳畔回荡起迟彩萍的哭声。那哭声就像是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发泄着对坎坷境遇的控诉:她提起了两年前杀人时的软弱,她没能制止迟斌跑出去求助;她提起了抛尸时的粗心,她没能忍着心底的恐惧将货箱仔细检查;她提起了改名时的犹豫,她没能和老街坊们断绝关系以消除后患;她提起了自杀时的愚蠢,她没能在被公安收集指纹后当机立断出逃。
&esp;&esp;夜色中巍峨险峻的山峰岿然不动,似乎在默默聆听着这对抱头痛哭的母子无助的呐喊。东面的银川平原坦荡辽阔,西面的阿拉善沙漠苍凉无垠。崖壁险峭,山峦跌宕。极目远望,这是一片松涛林海深盖高坡深谷的广袤天地。
&esp;&esp;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灌木丛里突然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
&esp;&esp;01、开凿温泉浸浴,喷涌地壳泥浆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