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颜振农回到沙发旁,他拿起了座机听筒,准备开始拨号。
&esp;&esp;吴文雄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他急忙跑过去,想要抢下颜振农手中的听筒,还死死的捂住了拨号键。
&esp;&esp;吴文雄几近哀求地说:“您不能报警,我还有女儿”
&esp;&esp;颜振农不再客气,他死拽着电话线,说道:“妨碍公务是想多进去几年吗?”
&esp;&esp;吴文雄带着哭腔,上半身死死压着颜振农的手臂,说道:“求您了,我的女儿只有我了,不能报警。”
&esp;&esp;颜振农毕竟曾接受过体能训练,他本能地抬起膝盖顶向了吴文雄的肚子。吴文雄被撞倒在地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见着颜振农即将按下最后一个拨号键。
&esp;&esp;“不能报警!”
&esp;&esp;吴文雄红了眼,他急忙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狠狠刺向了颜振农的心脏。
&esp;&esp;胡丹阳被吓傻了,她连声音都发不出,准备到阳台上呼救。但她刚跑进卧室,吴文雄就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并用冰凉的刀刃深深抹向了她的脖子。
&esp;&esp;半个小时后,倒在血泊里的两个人都已不再动弹。
&esp;&esp;吴文雄在客厅的玄关处发现了一张沈丽菊出门前偷偷塞的名片,名片背后写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一切好商量。”
&esp;&esp;吴文雄方才大梦初醒。
&esp;&esp;他换上了新鞋套和新手套,小心翼翼地跨过血泊,坐在了颜振农家的沙发上。他一层层撕开报纸,拆开了那条原本用来送礼的大前门,他点燃烟后狠狠的吸了好大一口。
&esp;&esp;客厅里弥漫着烟雾和血腥味,吴文雄不得不面对着眼前的局面。
&esp;&esp;吴文雄虽然不擅长人情世故,但他好在拥有一个搞技术出身的冷静头脑。他找到了胡丹阳的工卡,得知她是王府井一家百货公司的销售员。最近,吴文雄也总能从报纸中看到宣传,说百货公司即将在香港上市。估计在临近年关的这种特殊时期,她的生活轨迹大概率是两点一线,就她那种不跑业务、只站柜台的社会关系,想必警察摸排一圈就摸清楚了。
&esp;&esp;但是,颜振农就不同了。他是户籍科民警,每天要面对的人群则复杂得多,估计日后警察会重点怀疑颜振农身边的接触对象。
&esp;&esp;那么,吴文雄想要撇清自己的话,他就得找一个更可疑的人。
&esp;&esp;一支烟抽完了,吴文雄小心翼翼地将烟灰和烟头收好。
&esp;&esp;他尝试思考起公安发现尸体后的逻辑:一刀毙命太像冲动杀人的手段了,既然沈丽菊和颜振农接触的时间更久,那公安也肯定能发现这个线索。接触得更久,就说明积怨可能更深;关系越熟悉,就说明作案可能更从容。想到这里,吴文雄用报纸挡着脸,用水果刀狠狠地在遗体上补了六七刀。
&esp;&esp;随后,吴文雄缓缓地趴在地面上,以异常细致的耐心,一点点查看可能遗留在客厅里的毛发和皮屑。终于,他在清理完自己的痕迹后,还发现了两根卷曲的褐色长发,他知道这是沈丽菊脱落的头发。
&esp;&esp;吴文雄轻轻一吹,将沈丽菊的头发吹向了茶几对面。
&esp;&esp;做完这一切后,吴文雄准备处理他身上的血迹。他知道如果去浴室清洗血迹,可能会在稍后警方的荧光反应中留下不必要的痕迹,所以他把所有可疑物品都收进了黑色塑料袋里。
&esp;&esp;最后,他换上了一双新的鞋套,趁着夜色掏出了人迹罕至的西门,好在他在傍晚的等待中已经大概摸清了小区的地形。
&esp;&esp;这一晚,吴文雄摸着小道儿,在校尉营胡同附近待了一整夜。他蜷缩在王府井东边的一处垃圾堆旁,并脱掉了沾血的棉袄棉裤,全身只剩下一套单薄的秋衣裤,险些在零下十度的夜晚冻成了冰雕。
&esp;&esp;第二天清晨,胡同口里一家劳保用品商店开张。
&esp;&esp;吴文雄全身的皮肤冻得发僵发紫,对老板说他想买一件军大衣。
&esp;&esp;老板是个基督教徒,平时总去东交民巷的教堂里做祷告。他刚进行完晨祷,转头就被吴文雄吓得不轻。
&esp;&esp;“主呀!大冷的天儿,您怎么穿成这样呀?”
&esp;&esp;吴文雄双唇发僵,哆哆嗦嗦地说:“嗐,别提了,昨晚喝多了酒,在路边睡死过去了,这年头的小偷真是啥都偷。”
&esp;&esp;“敢情小偷儿也得过年不是?您拿的这件军大衣三十块。”
&esp;&esp;“加上这个编织袋一起,二十五块吧。”吴文雄说道。
&esp;&esp;这些年,北京东南近郊的大郊亭越来越没了“郊区”的样子。
&esp;&esp;听说随着北京人口的不断增加,城市职能也在逐渐向外围扩张。有些市民们早就听到了风声,说大郊亭和垡头区域的化工厂、玻璃厂、染料厂和炼焦化学厂统统都得往“外圈”搬。人们目瞪口呆,这四环的迁到了五环,难道过几年还能让五环迁到六环?
&esp;&esp;腊月二十四下午,一位化工二厂的朋友开着皮卡亲自到吴文雄的单位附近送货。
&esp;&esp;冬天的北京呵气成霜,朋友脱掉棉帽,拍了拍吴文雄那身崭新的军大衣,又接过了他递来的都宝。
&esp;&esp;吴文雄热情地唠起了家常道:“大过年的,你厂还不消停?听说你们那块儿要搬了?”
&esp;&esp;“嘘,都还没影儿的事呢。”朋友不愿意多说。
&esp;&esp;虽然政府还没有下令迁厂,但那群开发商早就对大郊亭的生产用地垂涎三尺了。这片曾扛起建国后工业生产的老区已经因为“污染严重”而被居民们嫌弃投诉,被迁出北京四环也只是早晚的事。
&esp;&esp;听到这里,吴文雄说道:“按照1993年申奥的架势,说不定过两年还得再申一回。等北京申办了奥运会,你们这地界儿可真就成香饽饽啦。”
&esp;&esp;“也说不定我们跟钢铁厂和焦化厂这些要往外省搬呢。”
&esp;&esp;朋友把烟踩灭后抬下了挂车,并掀起盖在后厢上的毛毡,说道:“你要的一氧化碳,10升一瓶。”
&esp;&esp;吴文雄看着那几瓶土灰色的钢瓶,他憨憨地笑了。
&esp;&esp;朋友在帮吴文雄搬运钢瓶时,特意问道:“你们车间采购这玩意儿干嘛?”
&esp;&esp;“炼锌白呗,搞搞新染料的合成。”吴文雄说。
&esp;&esp;“那你们直接采购锌白不就好了?”
&esp;&esp;“哎,成本呐,领导们只管结果,才不管成本。”
&esp;&esp;说完,吴文雄叹了口气,凑近朋友耳边低声道:“要不然这些烟啊酒啊的年货,我到哪儿挤油水去?”
&esp;&esp;“明白,明白。”朋友露出心照不宣的默契,并低声道:“这年头谁还把钱交进公家口袋呀?所以我今天来公主坟这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esp;&esp;吴文雄笑道:“你不说,我就不说。”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