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当时夫君乍然同旁人解除婚约,心里还装着的是别人?”
秦恭跟温知意毕竟是一早就定下了婚约的,而且小的时候应该时不时地碰面,两个人乍然解除婚约,秦恭为此心中有些波澜也是常理。
温棠想了想。
“不是。”头顶上方传来他有些不解的声音。
很显然,他对这个问题感觉到困惑,仿佛觉得她问了个极其古怪的问题。
秦恭小的时候,眼中只有刀枪棍棒,喜欢跟一群小姑娘在一起玩耍的是弟弟秦长坤,他与来府里的小姑娘们唯一有交情的时候,便是国公夫人盯着他吃些他特别讨厌的点心果子时,他便会面无表情地将那些甜腻之物分给跟前围过来的小姑娘,堵得她们敢怒不敢言,国公夫人反要赞他一句“懂事”“贴心”。
国公夫人满意了,高兴了,秦恭才能偷偷地趁她不注意,溜出府去。
秦恭跟温知意的婚约,完全是秦国公夫人自己做主拍板的,
因为在秦国公夫人看来,要是她不做主,那么她这个大外甥这辈子都难找个同他贴心的媳妇回来,
小的时候还会对小女孩体贴,自己留着不吃,送这个送那个的,谁知道长大了之后就成了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别说让姑娘家靠近了,便是让哪个大老爷们远远地站在他面前,都要被他那身凛冽气势冻得退避三舍,
谁还肯上来搭话?实在是没那个胆子啊!
秦国公夫人为此可没少操心。
“我说过。”秦恭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新婚那夜便说过,喝合卺酒时,我低头看着你,后来洞房时,我凑在你耳边说的,你还”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滚烫的细节,“你还搂着我的脖子,说”
他模仿着她当时细弱娇怯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复述,“爷我喜欢你”
秦恭平素说话是能省则省,今日却罕见地说了一长串,还会模仿,字字清晰,把温棠听得愣在当场。
新婚那夜?
那混乱的一夜?
那时候,她满脑子都是他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还有喜婆再扶她进新房时,悄悄塞给她的避火图册,她匆匆瞥了一眼便丢到了一边,低着头,只顾盯着自己绣鞋上颤动的流苏。
待外面的男人推门而入,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他喝了不少的酒,
他用喜秤挑开她盖头时,温棠才慢慢地抬起头,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喜色,她顿了顿,再想想这段时间的相看,大多都是她单方面地挑起话题,他附和几声,事后,秦夫人对她表现出喜爱,而她完全摸不清秦恭心里是怎么想的,唯一琢磨到的便是她放低声音说话时,他便会顿一顿,掀了眼皮,多看她几眼……
骤然拜了天地,进了洞房,温棠直到坐在这满室的红里,红烛高烧,大红喜被上撒着寓意吉祥的花生,红枣,桂圆,那真切感才轰然袭来,
她嫁人了,真的嫁人了,不是嫁给曾经朝夕相处的章尧,而是嫁给了这个高大,冷峻,充满凛然压迫感的,堪称陌生的,不苟言笑的男人。
那天晚上,她根本分不清他有没有说话,说了什么,也分不清自己又应了什么?
温棠还在想着新婚的事情,面前的秦恭已经不怎么高兴地扭过了头。
在这方面,他是个很小心眼的男人。
摇篮里的珩哥儿还在旁边“啊啊”两声,朝秦恭伸出小手求抱抱。
秦恭现在没工夫理他,而且他现在隐隐觉得小儿子不是很待见他,珩哥儿趁着娘亲去边上给他拿自己喜欢的玩偶,对前边的秦恭吐了吐舌头。
温棠拿着玩偶回身,腰间蓦地一紧,已被男人结实的手臂圈住,他高大的身躯密密实实地笼罩下来,温棠只觉得他今夜掌心格外滚烫,那热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直抵心房——
夜色如墨,沉沉笼罩。
府邸门前石阶上,只悬着几盏孤零零的灯笼,在夜风中明明灭灭。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书案后的人影隐在昏暗中,轮廓深邃。
章尧修长的手指按在案上一封展开的书信上,狭长的眸子迅速扫过字句,旋即面无表情地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纸页,顷刻化为灰烬,只余几片焦黑的残屑飘落。
跳跃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看不清神情。
他双手撑在书案边缘,
片刻后,才抬手,用指节用力揉了揉紧绷的眉心。
方才信上的内容言简意赅,出自那位正被朝廷海捕的前朝皇子之手,章尧处理此信的动作熟稔异常,显非首次收到此类密函。
“大人,公主那边遣了人来问,大人您何时回房安歇?公主还在那儿候着。”
门外,小厮恭敬地站在门前,向里面问,大人勤于公务,不是耽于床帏之人,可能今晚也忙着,但允乐念着,小厮只能来请。
小厮老实地站在门外,自然是看不见室内的情形,
站在旁边的阿福却将章尧眉间掠过的那一丝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厌烦,瞧得一清二楚。
章尧向后靠进椅背,抬手扯开领口最上方那颗扣得严丝合缝的盘扣。
玉扣“嗒”一声轻响,掉落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在了阴影里面。
“大人?”
外面的人没得到回答,又恭敬地问了一声,边上站着的阿福终于动了,上前去推开门。
第62章第62章婆母昨日嘱咐了……
婆母昨日嘱咐了一些事情,温棠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回想了几遍,秦恭跟二皇子不和,在朝堂上已非秘闻。当初秦恭重伤,分明是二皇子蓄意纵敌所致,如今却有人巧舌如簧,将那番险恶用心粉饰成“初临战阵,经验不足”的失误。
生死关头,故意拖延,事后更是迟了数日才将战报递回京城,这般行径,但凡明眼人,谁瞧不出其中歹意,允乐公主既选择相信她的二皇兄,其立场,偏向,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