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三和刁五是县衙陆典史的手下,平日里领着筹集军饷、军用物资的差事,油水喝得足足的。
若不是借住陆家,他们一个差役哪里有快马骑?
这都是四海驻军那边拨过来给他们用的。
前两日陆典史去陈记酱菜铺买了几坛子腌白菜、腐乳,觉得好吃,就让把这两样加入军需物资里。
四海驻军和别地卫所驻军不同,卫所有自己的军屯田,士兵们也种地,四海驻军却是脱产的,主要任务是严守海岸,以防倭寇海盗登陆。
周边三府要负责四海驻军的物资,从粮食到肉菜、被服、衣物、武器等全部包括。
而负责筹备军需的几家大户,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跟着他们办差的差役,自然也是大户吃肉他们喝汤。
若是别家,他们会直接上门让送多少多少货,至于货款,那得压两年,最后给一半就是不错的。
但是这家不同,陆典史特意交代他们,要以礼相待,只谈生意不谈其他。
那就是不能克扣货款?
不过陆家管着那么多军训物资,都是交给手下人筹措,陆典史自己可没精力检查每一笔账目。
所以俩人也不是那么上心。
老油子就是这样的,阴奉阳违习惯了,而且套路玩得熟,即便皇帝都能被太监耍弄蒙蔽,更何况普通官吏。
狐假虎威他们最会了。
先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地往门前一站,断喝一声,就够对方吓破胆的。
甭管有罪没罪,主家都会奉上至少半吊钱讨好他们,换他们一个好态度。
他们抱着这个心态,所以一路快马加鞭,压根儿就没收敛。
结果到了跟前直接傻眼——这特么的什么破烂地方?什么穷泥腿子?
一个土坯院子,三间草屋子,这边儿连个院子都没,摆着一溜溜的缸和坛子,还有那三间破草屋,都裂缝了,不怕塌了吗?
另外,这一片片的破草棚子、地窝子是怎么回事?
挂着破草帘子,压着黄泥茅草,实在是太寒酸了!
不像话!
陆典史,你了解他们吗?你就要跟他们进货?
真是有史以来最寒酸作坊了。
冯三和刁五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得,这种穷酸泥腿子,估计也没几个钱,你指望他们上道儿奉上半吊压惊钱?
做梦更快一点。
果然,很快他们就看到一群穿着破衣服烂草鞋的村民拿着铁锨棍子的过来了。
那些破草棚子、地窝子里也出来几个老头子。
这些老头子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有瘸腿的、没脚的?
这他娘的能榨出什么油水儿?
不是,他们打了个激灵。
是不是陆典史对他们有怀疑,想处分他们,所以丢给他们这么一个破差事?
别说榨油水,保不齐他们还得出点血。
沈宁领着裴母裴父和大伯娘裴大伯几个迎出来,笑着行礼,先自我介绍是豆腐坊的当家人,又问:“两位官爷,可有贵干啊?”
哟,这小娘子长得倒是不寒酸,顶漂亮,有气质,让这寒酸的破草棚子都亮堂贵气起来。
俩人心里疑惑,也不托大了,翻身下马,手叉腰,腆着肚子,略扬着下巴,把来意说明。
沈宁惊讶道:“官爷要进货?腌白菜和腐乳我们刚发走,新做的要等上半个月二十天的再吃,官爷可还要?”
冯三:“无妨,你做好就发,路上要走几日,到了那边放几日,差不多也就好吃了。”
他看沈宁不只是生得俊俏,更重要的是气度出众,一个乡下娘子竟然如此进退有度,见到官差笑语晏晏,半点不见畏惧,真是平生少见。
想到陆典史的叮嘱,他们先前的气焰就收了收。
即便是横行乡里的恶霸,那也是有眼力见的,知道谁能欺负谁不能惹。
这娘们儿摆明是有靠山的,否则咋可能这么镇定?
其他人甭管有罪没罪,早吓得跪地磕头求饶了。
沈宁请他们进屋叙话,“如今县城各大酒楼饭馆都吃我们的素鸡和腐乳腌白菜,两位官爷许是吃过了?”
冯三:“吃过,红烧素鸡确实好吃,腌白菜也不赖。”
那腐乳更是一绝,就是太咸只能当小菜。
沈宁:“两位官爷赶路急,肯定辛苦,先歇歇,我和婆婆做俩小菜给两位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