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落听到动静回头,“美好姐。”
往她身後看,没看见何必语的身影。
边上陈川三人一块瞅过去,何必言擦掉眼镜上的水渍戴好,问:“我妹没来?”
“小语……”徐美好张了张嘴,还没说出来後面的话,何必言直接越过她跑过去。
他没忘撂下句,“没事,不用跟过来,我就回去看看,一会领我妹过来吃饭。”
副食店内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外头雨声挟着雷电往下坠,乔落让一道突如其来的洪雷吓了跳,陈川刚洗完手,在她头上呼噜两下,又去安抚几声吓到呆滞的陈渝。
赵明让拿毛巾擦脖子:“真不过去看看?算了,老何都说不用了,那应该没事。何有为现在不待见我们,过去万一再给老何惹麻烦就难受了。”
陈川沉思几秒,往外看天。
“是,应该没什麽事了,”徐美好收拾着雨披,“刚敏姨说何有为睡了,老何应该马上就带小语过来。”
“我真他妈服了,怎麽什麽东西都能成人还生孩子!”赵明让气呼呼地上楼洗澡。
“我去楼下洗,你们先想想吃什麽晚饭,”陈川拿上衣服去楼下洗手间。
乔落继续移回去写题,柜台对外的那角是玻璃,窗花宋书梅给撕了,雨拦在檐外砸不进来,打得树叶子都歪到成片,天空黑雾沉沉,让人看了心里不安发胀。
暴雨夜的闷潮席卷整个房子,乔落手指压住电风扇吹起的页边。
爆炒的香味溢出来,最後一个菜马上出锅,陈川还没见何必言的身影,打个电话没接,他伸出脑袋往前边大声喊:“赵明让,你去後边喊一下老何。”
前头的徐美好正好拉下副食店的卷帘门,推着乔落喊着陈渝往後走。
赵明让穿着趿拉板儿,到膝盖的短裤,嗒嗒哒哒地跟在她们身後,手作喇叭,大声回了句“好”。
他拿着门口徐美好竖在墙角的伞,刚在院子里撑开,大门被急促的拍响。
陈川还站在厨房门口,眉头一皱,快速拉开门,看清楚是谁,他愣了下。
“小语?”
昏暗的门檐下,何必语只穿件白色吊带裙,头发湿哒哒地淌水,脸上的彩妆晕开,衣服黏在身上,不停发抖,听到陈川的声音仰起头,像是终于有神一般,声音哆嗦嘶哑:“小川哥,小川哥,你快去看看我哥,看看我……”
没等何必语继续说下去,陈川拽着她往院里一推,迅速窜进雨中,身後跟着把伞直接扔地上的赵明让。
院子里一下子空下来,雷电劈过,徐美好心里猛沉,跑进洗手间拿浴巾围住不停发抖的何必语,问了几句话都没得到回应,只好说:“乔落,你先看着她俩,我过去看看。”
乔落应了声,紧张地吸口气,细细地打量似乎魇住的何必语。
“小语?”
她放缓声音叫了她一句。
与刚才一样何必语没有回应,魔怔了似的蹲下身,嘴里头不停念念叨叨。
乔落不得不靠近,听到的却是:“死了,死了……”
她表情一变,极轻地问:“小语,你说什麽死了?”
“谁……”何必语重复一个字,擡起头,眼瞪得极大,发白的闪电划过,那双稚嫩的眼睛里全是惊恐,看得乔落心头惊颤,脊背发凉,连呼吸都放慢许多。
乌色黑夜里的大雨没完没了,乔落看眼时间,正有动画片回放,细语打发陈渝先上楼,去屋里拿着毛巾出来给何必语擦头发,剥开後颈滴水的头发压在毛巾里揉揉,那块皮肤上有片发紫红的掐痕,她手顿两下继续,细节不敢去细想,不敢去逼问,非常仔细地擦掉何必语脸上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妆容。
刚弄干净何必语的脸,乔落的手碰到浴巾,打算让她换套干净衣服,哗啦声里响起警鸣声,像魔咒一样直往院子里的人心头打。
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状态的何必语倏尔看向大门,表情抽动,喃喃着“哥”字,甩掉她的手打开门就往外跑。
“何必语!”
“何必语!”
乔落高喊她两声,无人回应,只有大雨不断落下的声音,她实在不放心,锁好楼梯间的门,确保陈渝下来也出不来,转着轮椅艰难地跟过去,房子外兜头的雨刮扑到身上,夏天衣裳薄,瞬间湿透紧黏着身上,轮子拐弯压着小石子打滑差点摔倒。
刚稳下来,乔落听见清脆又极狠的皮肉扇到皮肉上的声音,眯着眼望去。
灯光不明的道子里,何必言家门口,围着一堆人,有邻居有医生警察,人们正在窃窃私语,伸长脖子瞅,何必语被明显精神状态受到刺激的张敏重重的甩脸上一耳光,惯性倒在地上。
女人撕心裂肺地冲她不断吼叫:“都怪你!!!都怪你!!!你这个丧门星!!!我当初就该听话掐死你……掐死你……”
何必语本能蜷缩起来双臂抱住头,张敏要上来踹她,被人强行拦回去,如何都挣不开,哭嚎着趴在地上,像一滩坏掉的泥沙。
紧接着一台担架被擡出来,上头躺着满头血的何有为,张敏扑上去:“有为啊有为啊,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人灯雨影中,乔落紧紧攥着把手,紧盯着那扇仿佛吃人一样的大铁门,几十秒过去,再出现的是被两个人压着的何必言,他手指骨节处都是血,鼻梁上的眼镜没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夜色太暗太深,地上的何必语呜咽着“哥,哥”爬起来猛扑上去抱住他哥的小腿匍匐在地上不让他们走。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阿雄跑过来,他说了句什麽,那俩人放开何必言的手臂。
雨不留情地击打着人的皮肤,有些生疼,何必言恢复了点神采,蹲下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浴巾给何必语披好,摸摸她的额头,好像还笑了下说没事,别怕,都结束了,便被扯起来推进闪着蓝红光的车里。
鸣音远去,滴落到地上的血液在积水中蜿蜒流动着消失,一道雷劈下来,天亮雨停了,四通八达的道子里空无一人,只剩下警戒线拉在何家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