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已经出门了。
那支烟别在耳後。
玻璃外的背影挺拔阔气,更桀骜了,委实是张扬的过分。
“怎麽就不能好好做个人,”她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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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赵磊做笔录花不了太长时间。
出门前,徐美好回房间对镜涂了个淡色的口红,整理了整理头发。
她拉起黑色外套上可以竖起的领子,遮住脖子上的掐痕。那双天生温柔的眸子里满是凉薄恨意,忍了好一会勉强归于平淡。
李易是在逃犯,身上背着阿妹的案子。
阿妹名字叫李阿妹,是个圆眼,个子不高的女孩。她的头发非常漂亮,没被怎麽保养过,仍然乌黑发亮。阿妹说她的头发像她妈妈,眼睛也是。
可惜她从来没见过她妈,都是听老一辈说的。新来的後妈不喜欢她,亲爹不爱她,在家里头非打即骂,早放牛晚睡门口,又和她说那蚊子有血盆大口,说那虫子老吓人了。
阿妹不想嫁给村头的傻子当傻子的媳妇就偷摸跑了出来,厂子里遇见李易。因为年纪小,识人不清被李易骗到外地卖进KTV。
阿妹比她早两年进去,那两年的经历并没有搓磨掉她想逃的念头。
在宋书梅找到她之前,阿妹带着她逃跑,中途被李易逮住。阿妹为了让她可以逃掉,在和李易拉扯的过程中被李易错手推下楼。
徐美好一直记得阿妹死的那天南方黏腻到人发懵的热气。
她趴在栏杆上,半边身子都探出去,望着惊吓过度的路人报完警,只记得地面上的鲜红,像一朵朵名为阿妹的红色小花。
阿妹喜欢红色,她说红色跟生命一样热烈。
这短暂的一生,阿妹在红色中到来,又在红色中离去。
大抵是自由了,却不是该有的自由。
李易最後还是抓住了她,揪住头发,把脑袋摁到马桶里,威胁说敢说出去就弄死她。
那会儿年纪不大,她怕极了,浑浑噩噩地过了半年被宋书梅找到。
好不容易回到家,可徐美好始终都忘不掉阿妹,在梦里反反复复地叫着阿妹的名字。
听她讲家里的小狗,两只小羊,那群被她喂大的鸡鸭鹅。
忘不掉阿妹为她挡的酒,为她挨的骂,忘不掉阿妹说她像家里最小的妹妹,忘不掉阿妹说想带妹妹一块生活,忘不掉阿妹在她做噩梦时的安慰,忘不掉阿妹不止一次的告诉她不管发生什麽,一定要努力的活着。
她更忘不掉的是阿妹即将奔赴属于她的自由时充满希望的眼神。
三年前,徐美好鼓足勇气举报了李易,加上阿妹小姨的不放弃,阿妹的案子于两年前转移回洛城。
走出办公室的门,徐美好闭上眼,身体似乎处于低温期,气温不高也不算低。
但她冷得想发抖。
何必言站在阴影处看了她很久,慢慢垂下眼皮,去外面买了杯热奶茶,他没说话,轻轻塞进徐美好握紧的手里。
无意间碰到她的指尖。
全是冷汗。
他轻坐在她旁边,听着屋里头宋书梅带着陈川跟赵磊说话。
“昨天谢谢你啊,”徐美好睁开眼,跟往常一样温柔地笑笑,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下次不要再这麽鲁莽了,万一你要是受伤怎麽办。”
何必言侧过头,对上徐美好的眼睛。
他的眼睛随了何有为,半桃花眼,没那麽深情,但很干净。
徐美好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直到宋书梅出来,她正要站起来,才听见一道介于少年与青年的声音。
“做不到。”
意外的坚定丶执拗。
走廊光影稀薄,徐美好下意识扭头看过去,何必言已经站起来,没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