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佰被噎得嗓子干,只闷声应了一下。
季平生弯腰倒了两杯水,搁在桌子上。
两人都不说话了,屋子里又陷入可怕的寂静。烧饼心儿的糖没放匀,孟佰咬一口嘴里甜得发苦,再咬一口又味同嚼蜡。
他昏昏默默地,盯着剩下的烧饼,喃喃道:“买多了,这麽热的天,一晚上就得坏,太浪费了。”
“用塑料袋封严实,泡在凉水里,就不会坏了。”季平生说。
孟佰看了他一眼,默然点头。
季平生很快吃完了一整个烧饼,搓了搓手:“我今天,在劳务市场打听了一下,有几个还不错的活,你要不帮我参谋参谋……”
“什麽活儿?”孟佰问。
这意思就是跳过答不答应这一环,直接帮他参谋了。
季平生眼里亮了起来,忙将桌上的纸条递给他:“一个是建筑工地的小工,搬砖和水泥什麽的,一天八块钱。另一个手是在农贸市场装卸蔬菜水果,计件的,一车三块钱。还有一个是去煤场运煤,一天十块。”
孟佰一边听他讲,一边接过纸条来看,才发现这是自己早上给他留的那张纸条。
那是他从一个本子上随手撕的,还没半个巴掌大,季平生只在他留了字的背面写,一行一串的小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旁边不放着本子吗?怎麽还拿个纸条凑活?”
季平生笑了一下:“我怕是你什麽重要物件,不敢乱碰。”
孟佰看着他脸上的笑,喉间蓦然一阵哽塞。
“没什麽重要东西,你想用直接拿去用就好了。”他闷声道,垂眼继续看手里的字条。
季平生的字也变了,这是他的第二个发现。
季平生小时候写作业不认真,光是字迹就被老师批过很多次,说像满地乱爬的虫子,歪歪扭扭,各有各的想法。但眼下这张纸条上的字,虽然算不上多隽秀,至少是整齐的丶笔画分明的,甚至细看,和他小时候的字体还有点相像。
“怎麽……是这些都不行吗?”见他半晌没说话,季平生问。
“没。”孟佰倏然回神,“建筑工地不行,给的钱太少了,而且结钱慢,容易被拖。煤场也不行,环境太差,待久了身体都给糟蹋了。农贸市场这个还行,试试跟老板讲讲价,工钱还有涨的空间,就是计件的话会很累。”
季平生笑了一声:“那没事儿,我最不怕的就是累。我明天就再去劳务市场找这个老板。”
孟佰将纸条折起来,淡淡“嗯”了一声。
翌日去上班,在药厂门口,他又碰见了那个齐小满,那人似乎还想拉他说私活的事儿,孟佰不想再跟他有什麽牵扯,加快脚步,径自进了厂区。
齐小满脸上挂不住,狠踹了一脚门口的石柱子。
孟佰置若罔闻,连头都没回,只听见身後有两人窃窃私语,说这位少爷又开始发神经了。
老陈来得比孟佰晚几分钟,他到的时候,孟佰已经开始工作了。
两人工位挨着,老陈又是个嘴闲不住的,孟佰几乎已经习惯了他每天早晨到这,不看有啥活儿丶不管有啥事儿,总先拉着他唠上两句。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都和自说自话差不多,孟佰最多象征性地应两声。
“哎,孟儿,我昨儿下班的时候看见你跟齐小满搁门口说话呢,你俩啥时候走这麽近了?他跟你说啥了?”
孟佰心里咯噔一声,搪塞道:“没聊啥,就是说发工资的事儿。”
老陈一脸奇怪:“他找你有啥说头?你俩也不熟啊。”
“我也不知道。”孟佰耸耸肩。
他兀自埋头做着千篇一律的工作,老陈见他没什麽想深聊的兴趣,也只好作罢。
倥倥偬偬一天就这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