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等他回过神,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时,已经晚了。
他象征性挣了两下,见孟佰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作罢。
孟佰盯着他的手臂,靠近臂弯的地方,三个挨得很近的血点还没消下去,那是针孔。
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我问你,那每星期的一百块钱,到底是怎麽来的?”
这话语气太重,每一个字都落到了实处,季平生低着头,印象里他很少这样说话,听出来这是真生气了。
他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觑着孟佰,迟疑少顷才张了下嘴:“你……都猜到了,我还有必要再说一遍吗……”
“好。”孟佰点点头,“那你告诉我,为什麽要这麽做?”
“那不是……钱不够嘛,我不想看你整天为这事发愁,而且……一个星期抽一次血也没多大影响……我……”季平生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後几个字仿佛蚊子叫,嘟囔着嘟囔着就哑了。
“钱不够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吗?那是两千块钱不是两万!再不济我们还能去找人借,那麽多亲戚邻居多借几户总能凑齐,反正也就是半年的事,等这茬收了不就能还上了吗?你干嘛非得……”孟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说着说着鼻尖猛地一酸,“之前……之前你口口声声说让我注意身体,说得那麽冠冕堂皇,怎麽到你这就不作数了?你知道这样抽血严重了真的会要命吗!”
“我错了……”
“你跟我道什麽歉。”
孟佰苦笑着坐到床上,眼眶发潮:“你豁出命去挣这个钱,说到底不还是为了我……你怎麽还能跟我道歉。”
“你看,我这不是没什麽事嘛……”季平生走到他旁边坐下,“我以後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我跟你保证,好不好?”
孟佰没作声,他到现在才第一次开始後悔,後悔那麽冲动辞了省城的工作,拉着季平生跟自己回村种药材;後悔一个念完大学的人,在省城工作了三年,竟然没有攒下多少钱。
明明一开始本就是他该吃的苦头,季平生来了就硬生生接过去了,他心里怎麽可能好受。
“别难过了……”季平生凑过来,轻轻亲他的鼻尖和嘴唇,“今天其实有件好事儿来着,看你这麽难过,我也高兴不起来了,我以後一定不冲动了……”
孟佰恨自己心软,温温柔柔的几个吻,立马就被哄好了。
可不怨他,也不代表心里不难受。
他绷着表情,看向季平生:“什麽好事?”
大概是故意逗他,季平生呲牙咧嘴地笑起来,从口袋里把刚刚匆匆塞回去的存折拿出来:“我爹给咱们的投资,四千块!”
“真的?”
“还能诓你不成?”季平生把存折打开递到他眼前,“看到没,馀额四千零五十二块三毛四分!”
孟佰定了定神,问道:“季叔他……主动给你的?还是你去找他了?”
“他主动给的。”季平生得意地撇撇嘴,看他的情绪好点了儿,才松了口气。
孟佰手里捏着那本存折,喃喃道:“我觉得……季叔这是有点儿接受了。”
“其实我也有点感觉。”季平生说,“不过他也没明确说别的,只说这钱按贷款利息算,後面还是要还的。”
“还是肯定要还的。”孟佰将存折塞回他口袋里,微微仰头,“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季平生一偏头:“什麽好消息?”
“我今天在地里,发现龙胆草那块地,出了个芽儿。”孟佰说。
“真的吗!”季平生喜形于色,不自觉擡高音量。
孟佰郑重点头。
“太好了!出一个芽就说明我们的大方向是没错的,後面天越来越暖说不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只要有一株成活,後面就好办太多了……”季平生顾自细数起来,像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坏消息是——”孟佰拉长最後一个字音,截断他後面的话。
季平生收起笑脸看过来。
“从现在起,往後半年,你都不要想了。”
“想什……”季平生一头雾水,但看着孟佰的眼神,登时回过味,嘴角立刻耷拉下来,“别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小佰哥哥……”
他抱着孟佰的腰苦苦哀求:“一个月丶就一个月行不行……那两个月!两个月应该够长了吧,求求你了……”
“不用跟我讨价还价,半年,一天也不能少。”孟佰岿然不动,“给我好好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