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後院,祁无忧就歇在正中央的屋子里头。成簇的李府侍女守在外面,里面是漱冰照水在左右伺候。
晏青带着夏鹤绕过精美的屏风和画帷,漱冰照水该上前令他们止步。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但透过雨幕般的珠帘,不难看清祁无忧姣好的身段。她软软地趴在榻上,像是睡着了。
晏青放低声音:“今日小聚,殿下高兴,有些贪杯,才在此休息了片刻。驸马不要多想。待会儿见了殿下,切勿失言,扫了她的兴,雪上加霜。”
他说话时透着淡淡的酒气,侧面证实他所言不虚。
但教人家正头夫婿怎麽说话做事,显得夏鹤像个外人,就真如李定安所说,不知谁才是驸马了。
梁飞燕听了,心里惋惜:还是年轻气盛。
而夏鹤听见那句“雪上加霜”,便知道晏青对他们夫妻闹别扭的事了如指掌。可见祁无忧最近天天与晏青相见,什麽都跟他说了。
“自然。晏学士是正人君子。”夏鹤面上不表,不露痕迹地扫了扫内间的幔帷,“比亲兄弟还关心建仪。”
他意指晏青假道学,不知避讳,竟好意思闯入已婚妇人的闺房。
李定安拧着眉头看二人阴阳怪气,忽然有所了悟,悄悄拉着梁飞燕到了外面,说:
“姐,我觉得无忧这驸马有点眼熟,我肯定在哪儿见过。”
“驸马是夏大将军的公子,你见过又有什麽稀奇。”
“不是——”
李定安正欲争辩,晏青却突然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你被赶出来了?”
李定安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却听见背後传来了夏鹤哄劝祁无忧的话语。
“娇娇,回家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不大,但仅仅隔着一道帘子,谁都听得见。
祁无忧似乎醒了,没多久也发出了带着鼻音的撒娇声。一会儿一句“谁是你娇娇”,一会儿一句“早干什麽去了”,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是两个冤家打情骂俏,如胶似漆得要命。要不是在别人家,就该腻歪到一起去了。
晏青的脸色愈发难看,李定安的表情也古怪起来。
里面的私语声越来越低,渐渐听不清楚,偶有一两声传出来,也像蜜油一样粘稠。
梁飞燕是过来人,李定安欢场经验多,晏青洁身自好,但并非什麽都不懂。三人皆听得清楚明白,里面哄着哄着,闹着闹着,果然顺水推舟亲起来了。
不论心里有什麽阴暗的想法,继续杵在这里的确有失体面。
几人各怀心思走到外面的院子。秋风萧瑟,吹得丁香落了满地。
李定安忽然如梦初醒,猛地一拍掌,道:“我想起来了,什麽夏大将军的公子,他原本明明叫夏在渊!”
晏青皱眉:“什麽夏在渊?”
“就是舅舅手下的一个军尉!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贱奴,怎麽会是夏元洲的儿子!”李定安明白过来了,“夏家李代桃僵,特意找个脸蛋儿好看的冒牌货尚主,一定是对无忧图谋不轨。”
这下,梁飞燕也蹙起眉来。李定安的舅舅便是她父亲梁腾。夏鹤为何认识她,就说得通了。
这时屋里一阵响动,姐弟几人回头看去,却见夏鹤横抱着祁无忧走了出来。婢女们紧跟在後面收拾,祁无忧身上裹了件披风,人又窝在郎君身上眯过去了。
“这样,我就带着建仪回去了。”夏鹤疏离地道了声谢,“叨扰几位了。”
他呵护备至地抱着祁无忧上了车,留下一地人望着他们神仙眷侣干瞪眼。
但进了车厢,夏鹤便收起所有的柔情似水,把娇贵的小妻子放到了一边。祁无忧受了冷落,迷迷瞪瞪睁了睁眼,靠在车上鬓乱钗横,双颊染着浅浅的缬晕,像面覆红纱一样旖旎动人。
柔情蜜意烟消云散。夏鹤冷眼看了她一会儿,想起晏大学士的虚僞作派,实在忍不住跟她秋後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