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言缓缓擡手,流光溢彩的万法绫带在空中舒展,符文流转间映亮她染血的脸庞,“我刚想通,这封印的裂痕需入法源修补。那是阵法最核心的混沌之地,多一人便是多一分变数,我一人去便好。”
话音落,周围霎时安静。
仙门长老们攥紧了拂尘,魔族首领的指节按得发白——谁都知道,入法源修补封印,与以血肉填裂缝无异。
"主人!"
"尊上!"
沧溟裹挟着漫天魔气冲在最前,他冲到沈初言面前,声音里满是破碎的惊惶:“主人!您又要像当年那样……”
他身後的魔将们齐齐上前,最年长的魔将沉声道:“尊上!这封印崩裂是仙门无能,与我魔界何干?让他们仙门自己填命便是,何必您……”
话音未落,沈初言的目光已扫过来。那眼神并未带多少怒意,却瞬间冻住了周遭翻涌的魔气。
“与魔界无关?”她看着那魔将,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压迫感,“怎麽能说与魔界无关呢?异界之物入侵,又不会单单放过哪一族,这事并非是仙门或魔界哪一方的事,受威胁的有魔族丶仙门,还有凡间没有反抗之力的凡人。这种话,以後不许再说。
魔将猛地一颤,低下头,没有再反驳。
沈初言转回头,看着这条追随自己千年的龙,眼神有些歉意,却依旧坚定:“沧溟,你知道的,我一直没有恢复之前的记忆,其实并不算得你心目中的那个主人。我和你之前就已解了灵契,希望你以後有自己的生活。我相信,换做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我,也是这麽期望的。"
“小言儿……”三长老雪白的长须颤个不停,“再从长计议……”
“不必了,三师伯。”沈初言将衆人递来的法器一一收好,深深一揖,“多谢诸位舍命相护,这份情,沈初言记在心里。”
她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顾清。
男人还躺在血泊里,胸口的伤让他连呼吸都艰难,此刻却睁着猩红的眼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血里。
“阿言,不准去。”
顾清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沈初言按住肩膀。
她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襟,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轻声道:“等我回来。”
顾清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我不准!你敢走……”
沈初言望着他眼底翻涌的绝望,心头发紧,却还是擡手按在他颈侧。
一道柔和的力量注入,顾清的眼神涣散,终是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沈师姐!”陆涯突然上前,死死拽住她的衣袖,“你不能去!”
沈初言笑了笑,没有回话。
林婉儿也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问道:"真的没有其它法子了吗?"
沈初言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陆涯急了,突然唤了一声:"师父!"
沈初言愣了愣:“你……”
“我早就知道了!”陆涯哭着喊出来,“你每次用传音教我练剑,那声音的语气都一模一样!还有你给我找的剑谱,那里面的标注,都是你的字迹……”
他哽咽着,肩膀颤抖:“我就是怕……怕你知道我发现了,就再也不教我了,才一直装糊涂……师父,你别去好不好?我还没学会你说的那套剑法……”
沈初言望着他哭红的眼睛,忽然想起那些深夜传讯的日子。
原来他什麽都知道,却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秘密,只盼着能多听她几句教诲。
“傻子。”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剑法不难,等我回来再教你,你定然可以练会的。”
陆涯哭得更凶了,却还是松开了手,只是死死咬着唇,望着她的眼神里,有不舍,有敬佩,还有一份藏不住的丶怕再也见不到的恐惧。
仙门弟子们齐齐躬身,衣袂翻动的声音里带着哽咽;魔族的武士们单膝跪地,一同锤了锤胸口,这是他们誓死效忠的象征,暗紫色的魔焰在他们掌心明明灭灭,像是在为她送行。
沈初言最後看了一眼沉睡的顾清,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陆涯,旁边同样痛苦的流泪沧溟和三长老,又看了一眼这片被黑气灼伤的天地,转身走向那道裂开的黑雾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