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崔锦年,许凤洲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道:“我已经知晓那日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云晴神色微动,那对总是亮晶晶的狐狸眼此刻有些黯然,“我这两日,总也,想不通,崔世子,为何,要那样,做。许二叔,什麽都懂,我有一问题,想要问问,许二叔。”
许凤洲道:“什麽问题?”
她有些不解,“那日,我救人,错了吗?”
若是那日她不主动上前去,是不是就不会招惹到崔锦年,也就不会发生後来之事。可她隐约又记得,医者以救死扶伤为天命。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那日的事情,自己究竟该不该做。
许凤洲对上她懵懂天真的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年纪还小,又被关得太久,为人单纯善良,又怎会明白这世上本就人心险恶。
有时并非你做错什麽,旁人才欺辱你,不过是瞧着你身份卑微,软弱可欺罢了。
而他,又不愿她太明白这些肮脏不堪的道理,免得浊了她的性子。
他想了想,道:“轻轻救人,没有错。”
她听了,像是放下心来,露出极孩子气的笑,“我,我其实,心里,也这样想。许二叔,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许凤洲道:“你累了,先睡儿,待会医师来了我再叫你。”
“许二叔!”她一把捉住他的手指,“我,有一事,求你。”
许凤洲问:“何事?”
她眼里又蓄了泪珠,哽咽,“把我的,卖身契,还我吧。我不想,死後,还不能,回家。”
许凤洲听到那个“死”字,心里一颤,“别胡说八道!不过是风寒而已,总会好的。”
她却不怎麽相信,哽咽,“我方才,梦见,我阿娘了,还有,好多的,石榴,定是,我阿娘,来接我……”说着说着。她阖上眼睫,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没入到乌黑的鬓发里。
许凤洲面色大变,忙伸手探向她的脉搏,发现她只是睡着,不禁松了一口气,扶着她躺好後,冷冷问道:“不过几日的功夫,她怎病成这样?”
立在一旁的秋霜忙道:“说是吹了冷风,又受了惊吓所致。”
许凤洲正要问好端端怎会吹风,突然想起那日在梅园,自己说了去接她,事後一时耽搁了。
至于惊吓,她一向胆小,定是被那个狗世子给吓坏了。
许凤洲冷眼扫了一眼屋子。
上一回他来时醉酒,并未仔细瞧,此刻才觉得这逼仄的屋子冷得彻骨,就连炭火都是最下等的木炭,他在屋子里待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被熏得头脑昏沉,更何况她一病人。
他冷冷问道:“若是我没记错,她房里的炭火,应是从我房里分出去的,为何会是这些?”
秋霜听了这话,觑着他的神色道:“那日姐姐从寺庙回来,人人都以为她在公子跟前失了宠,自然不会拿好的来。就连这几日吃的药,都是我娘去才肯给。”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他不在家的这几日,云晴如何受到府中那几个贯会见高踩低的管事刁难一事儿详细说了一遍。
许凤洲越听面色越难看,待她说完,嗤笑一声,冷意森然,“我竟不知,我房里的人想要取些东西,还要看别人脸色。”
秋霜闻言,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这屋子哪里能住人,许凤洲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来盖在云晴身上,将她包裹严实了,一把打横抱起来,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待安顿好云晴,春明这会儿匆匆赶回来,急道:“太医令已此刻还在宫里,说是给皇後殿下侍疾。”
许凤洲突然想起,今日皇後殿下头疾发作。
这个时辰皇宫已经下钥,恐怕今夜是赶不及了。
他冷冷道:“那就去请别的太医来!”
春明应了声“是”,赶紧拿着他的手令出了门。
半个时辰的功夫,春明带着一姓孙的太医匆匆赶回来。
孙太医原本都已经歇下,院子里的门被人拍得哐当作响。
人还迷糊着,就被一冷着脸的护卫架上了马车。
他还以为是许相爷身子不好,谁知来了才知,居然是许二公子的通房婢女生了病。
他心中觉得稀奇得很,这位许侍从竟为一通房婢女,深更半夜地将他叫来。
又见许凤洲面色十分不好看,也不敢多言,赶紧上前替云晴诊脉。
片刻後,收回手,还不等说出病症,就听许凤洲冷冷问道:“如何医?”
孙太医只好将到了嘴边的医理给咽了回去,即刻提笔开方子。
药方开好後,又叮嘱了几句饮食上的注意事项後,打着哈欠告辞。
药煎好後,已经是半个时辰後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