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找个地方睡觉”近来时常听见,和他目光一撞,季千里登时神思乱飞。正要昏庸地随他走出树林,那前方又一阵车马叮当,两驾马车自上游驶来。
车马飞快,一到江边,当先跳出个黄衫少女,紧接着是一个赭衣小姑娘,见人他微一惊,後又无奈,又感心虚,越东风捏了捏他手,无声笑了笑。
大概衆人消息也都差不多,没两句船家王大爷便摆手,“没见过,没见过。”
黄衫少女恼道,“我才问两句,你怎就知没见过!”
“你们之前已有一大波人问了,船都坏了,人家都往下游去了。”
那少女望向破船,气愤不过,“究竟谁这麽讨厌!阿笙,你说是不是你师父?”
那赭衣姑娘道,“师父好像真有这麽讨厌……可是不对,师父要是过了江,又怎麽跑来打这边的船呢,难道还特意再回来一趟?我可不信他有这麽勤快。”
那车上又被擡下一个紫衣公子,也嗯一声,“他们有心隐藏行踪,这人打船反漏了形迹,应当不是他们。”
那少女别开眼,“走罢,我们也快到下游。”
那公子笑笑,“平儿,你别心急,我看他们或许还没过去。”
那少女一怔,“为什麽?”
“虽还不知方兆海究竟打什麽算盘,我看此人必是盼大夥儿都去的,怕是见越兄跑得没影儿才叫人来提醒。他既要我们去,又何必再打船?”
那少女哼的一声,“就算不是他打的,又跟他们还没过去有什麽关系?”
那公子折扇一张,看着江面,“这船破的时辰太巧。乍看是拦我们的,但杨掌门逃回来,昨夜还只爹和江家知晓,又没张扬,这打船的怎知我们今日要过江?”他顿了顿,“怕他不是来拦我们,是来拦他……”
“喂!喂——!”忽听那赭衣姑娘冲江面大喊,又喜道,“平儿姐姐,快别说了,有船来了!”
季千里往江中一望,果真已有条木船飘来,黄衫少女大喜,急忙跳起来跟对方招手,对方也回应喊叫。
大概知人在等,那船家如有神力,划得甚快,一下船便道,“怎丶怎麽回事,王大爷,听说这边儿一早船坏了。”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穿得破烂,不过脸上笑呵呵的,看来十分淳朴。王大爷没好气道,“天杀的贼坏我船,倒了八辈霉。”把人一望,“你怎麽过来,酒都没醒,别把人家公子姑娘摇到江里去了。”
那汉子脸上果真有些红通通的酒气,不以为意道,“这点儿算什麽,喝点儿划得更快。您也别恼,您不是老说什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兴许船坏是救您一灾。”
“别说啦船家,快先拉我们过去罢。”那黄衫少女催道。
“且慢,”紫衣公子扇子一拦,“这位兄台,谁告诉你这边船坏了?”
那汉子打了个嗝,“样子没瞧清,不过听见谁说了声,小人过来一看,果真就是了。”
那少女道,“啰嗦什麽,过去再说!”
“平儿,你太心急,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少女哪里听,已跳上船,催促着快走。那公子也甚无奈,只能跟人上船。
季千里盯着江面,看马车船只分头离去,叹道,“怎麽这麽巧,又被他们抢先了。”
刚见了江初阳等人,再见季平沙出现,他也无太大意外,那信又哄又骗,安抚得一时,如何比得过忽然真人出现?只对她这样执着颇为无奈。
越东风凑上来道,“小师父点个头,我就把她绑起来,不许她去,好不好?”
他摇头,“她被关了许久,绑起来是不行,再说她会恨你的。”
“我倒是不怕她恨我。”
季千里当他说笑,听他声音就在耳边,眼望前头,手没闲着摸他脸,“还剩三日,这下拦不住了是不是……”
“人家都把人带走了,拦也是无用功,不过麽……”
“不过什麽?”
“要想耽搁点儿时辰,也不是没有法子。”
“怎麽耽搁?”
“他们不是听说个大破宫殿麽……”
“嗯……咦,”季千里一心二用,忽道,“船怎麽停下了?”
连日来阴冷,近江更有大风,原本见几人进了船内,不知怎麽苏溪年和季平沙却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