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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灵(第2页)

老人又一笑,“当然,不过为了见你一面。他陪着你,你也不再问为何了,只如此方能见你,是不是,孩子?”

不过相貌相似罢了,季千里又想。

他再如何从容,也难掩动作颤巍,连推过酒杯的手都不稳了。他见越东风这般轻易取了东西,本不欲再和他多说,但见他方才手臂一动,衣袖滑开,暴露出布满鸡皮的手腕,终究忍不住啊地一声。

“……你怎麽还戴着?”

老人唇角微牵,擡起手来晃了一晃。

嗦嗦。嗦嗦。

方才那声更大了。烛光中一根粗铁链并着两只铐,锁住两只苍老瘦腕,将他动作拽得迟钝。

“我戴得惯了,上回出门摘下几天,反而浑身不自在。”他口吻好似谈天。

季千里眉心微皱,那“上回出门”想必就是郑家那次?当真只为见他一面,就让江月茹惨死,又害得那许多人命?那又还戴着做什麽。

“你当真愿给我?”

老人温和地看他一眼,仿佛在说傻孩子,你看汇儿就不会多问。季千里执着问,“可还有什麽条件?”

“长辈给晚辈见面礼,谈何条件,我要你陪我喝一杯,你可愿意?”

“当然不愿。”

“嗯,那它就归你了。”

季千里仍迟疑。

“你若不信,现在便可一试。”老人带着几分狡黠,“要离了这里,再出什麽事我可不管了。”

季千里没心思理会他玩笑,“那你今後不会再这样找他了?”

“今後?”他眼中这才被点亮了一点儿光芒,声微高昂,“小和尚,你难道不知,我快死了麽。”

“怎麽会?”

他很快又想起来,的确方才越东风一见字画,便问他是不是要死了,只他和几个侍女都以为不过是玩笑。他又回头看他,越东风嘴角一牵,“他已活到这把岁数,要死不是理所当然?”

老人亦微一笑,“嗯,汇儿,老天待你还是不错,是不是?我毕竟是要死了。”

为那句“待你不错”,季千里几乎瞪他一眼。越东风淡淡道,“可我看你很不甘心啊。”

烛光下他唇角牵动,浅淡弧度几乎有几分残忍,“越青天,终于还是要像凡人一般老死,滋味好不好受?”

这一句话便戳破老人那衰老的假象,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出现在满是皱纹的脸上,“当然,当然,还是你才最知我。我自最盼你来杀我,可惜你始终心存幻……”

尚未说完,越东风哦一声,“你还是想让我来杀你。”

“不错,死在别人手里我是不让的。只你不同。”越青天几乎有些兴奋,“孩子,你成不成全我?”

不等越东风说话,季千里拉住他手,“既然东西拿到了,我们走好不好?”

话毕转身,向来都是这人拉着他走,这还是他头一回反过来带他离开,他也跟着他。

而越青天前一刻尚激动,忽见二人转身离去,竟无一句挽留,仿佛果真只是临死前想要见他,让他成全自己,他愿呢就愿,不愿也没什麽。

没再走那小道,沿着阶石步步下去,一路只有二人不重的脚步声。

合着夜风吹动树梢,冷不丁山下一道烟火冲破雾层绽开,季千里回头看,孤灯树影间一道孤影,似乎颤巍巍端起了酒杯。

他脚下渐慢,胸口却渐渐急切起伏。

又走出七八步,蓦地停步转身,气势汹汹又走回去,“……你到底为何这麽做?”

老人擡眼看他。

他似早知他会回来,这令季千里更为恼火,“你说人家害人,人家也没做什麽,你原本不已逃脱,你遍访名山,逍遥自在,少年成名,又有谁对不住你?”

“这是你的屋子,你也爱毁就毁,可你为何非要盼他杀你?你知不知道亲手杀一个人多麽可怕?他爹爹娘亲丶那些被杀之人又多麽无辜?”

“你想见他,究竟是临死前悔过了,当真只想见他一面,还是又要做别的什麽?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害死江家姑娘他们?”

他还是要都问出口,否则今日即便走了,他也会不停想起,兴许等此人真老死了,他还会问为何。他说完就舒坦多了,也不指望他真理会,那老人耐心听完,放下酒杯,哆嗦着险些打翻了。

“小和尚,这世上没有多此一举。我想看我的孩子和你待在一起,变成了什麽样,自然要死掉几个人。”

他说那“死掉几个人”时,仿佛一个寻常老人再寻常不过的一点儿祈求,弄得季千里反而一怔。

“至于越无涯和裴晚……”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向山下,“你们从洞中过来,那还不曾见过他俩的碑是不是?那也是你兴海师兄立的。他犹豫不决,我替他选了一处,他一直惦记着让你去磕头,我也已帮你磕过了。”

做父亲的给儿子磕头,放诸四海也是头一回听闻,他却轻描淡写。季千里微一顿,“你不必老是拿他们来吓唬人,他没有错,谈不上你帮他磕。你把自己的孩子害死,现在磕头难道就能,能……”

他这一生至为诛心之言便是山洞中对越东风,那是爱恨都只对着他,对别人竟难口出恶言。稍一犹豫,越青天已一笑,“小和尚,你道我以父尊迫了越无涯麽?你错了,我可从来也没逼过谁,不管是他,还是郑家小子丶江家小女……”他看一眼越东风,“就像汇儿不曾逼过你一样。”

季千里立刻道,“他们怎会自择死路?越先生是入了魔障讨你欢心,江家姑娘也是爱慕苏大夫,是你利用他们。他当然也不和你一样。”

“入了魔障……嗯,恨爱嗔痴,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你道五欲缠人,还是人需五欲?”老人微摇头,“说得再好听,都是奴才本性,无灵之物,一生要寄挂在别人别事身上。倘若世上少了这些,便没人指引他们如何做,他们便不知该如何活。我是帮他们如了愿。”

倘若不听他所言,仅他这般气定神闲之态,还以为他在赏玩风月。季千里既觉恶心,又莫名汗毛直颤,“什麽如愿,什麽奴才本性,你的孩子喜欢你,盼你喜欢他,那是人之天然,怎会成奴才本性?你不也喜欢你的妻子……”

“当然,我也一样,”越青天打断他,“一样地奴才本性。”

他望着油灯,目中微动,“……她连件衣裳也没有,一把浓浓长发裹着身子,坐在一排桃树下,天真烂漫地踢着脚,问我去哪……呵,我非越昙,也非越玄,我只寻乐土。她听我能听懂她说话,高兴得给我唱起了她的族中歌,又说她的族人只信万物有灵,他们被驱逐远行,百载後来了那里,那里便是乐土,他们已留此地,终一日她亦将如此……”

“……我便道我已找到乐土,道它永远也不死,甘心同她永留彼地……”那唇角笑意隐晦地苦涩,“其实她不过是个寻常少女,比别人美貌几分罢了。”

“……她听了外面世界,一样贪心要出来,出来又念着回去。她亦有了凡人担忧,只怕越无涯有朝一日曲折而死,要我将他送入寺中……呵呵,咳咳咳咳,我从来不想要一个孩子,区区一个越无涯,何以值得……我当然也一样……我也一样,她既骗我,便要应我……即便……”他脸颊微一抽,看向越东风,那目光几近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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