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从高处坠落丶恰好掉在佛像手中的法器上,利器自背後贯胸,失血而死。”
她回头向李猊:“这大殿高处可有地方供攀爬?”
李猊也将手中的火把举高,四顾之後点头。
“此处原为佛殿,高处有供画师所用的木架尚未拆除。近日有重修壁画之举麽?”
他转身,兵士中便有人回应。
“禀告大人,近日京城长安为迎新修《药师经》,圣人下令,重修大小寺庙,新绘药师佛像及东方极乐图供奉,故而这木架尚未拆除。”
韦练点头。
“果然。这壁画是新绘,颜料未干。造像也是新立。而且,此处”,她将火把照到壁画中央:“按照壁画所绘,中央佛像原本应当手持药钵。可这雕像手中所持的,却是金刚杵。金刚杵锋利,死者坠落其上,才会当即毙命。”
李猊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果然看到佛像在尸体下的那只手并非如壁画那般平摊,而是紧握。手中所握的东西,像刀柄那般细长。他立即回头吩咐:“去查,这造像是何日丶何人所造,为何手中会有金刚杵。”
“禀大人”,兵士又回,语气疑惑:“长安新造的药师像,有一半都是手持金刚杵。”
“什麽?”韦练和李猊异口同声,兵士迟疑片刻後,解释:
“长安药师佛法相,一半是从光宅寺传出,一半是多年前便有。光宅寺的新像,是手持药钵,乃是无畏法师从西域请回。而此像乃是河朔旧像,长安多年前丶咳,兵乱,据闻供奉此像下官老母在家供奉的也是此类。”
河朔。
又是河朔。
韦练用馀光看李猊的表情,但他的脸在火光之外,看不真切。
“我去瞧瞧那木架。”
她如此说着,手犹豫片刻,还是拉了拉李猊的衣袖。
“大人,一起过去麽。”
李猊僵硬的身躯终于有所松动,他转过脸,在火光之下,她终于看清他此刻的表情,眼眶竟然隐隐有红色,看起来像是…
委屈。
韦练心重重跳了一下。
这种感觉与她昨夜看到面色颓唐衣衫不整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李猊时的感觉非常像。
就像她捡到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犬,脖子上拴着铃铛,那铃铛意味着,它曾经有过家。
“走啊。”
她又暗暗拽了他袖口一下,李猊终于如梦初醒,转身就跟着她往黑暗深处走去。
喵。
黑暗里传来一声猫叫。
黑猫探出头丶瞳孔倒映着火焰。它脖子上挂着小金铃,还有个木头猫牌。年深日久,猫牌上字迹漫漶,但还能看清字体,苍劲有力,像是名家所书。
韦练蹲下去,嘬嘬嘬了几声,猫闻声就不再叫唤,而是谨慎地往她所在的方向踏出一步,踏进火光里。
“乖,到这儿来。”
她声音无比温柔丶李猊横刀在身後看着,刚好把她与其他兵士隔开。
黑猫很快跑到韦练面前,她伸出手,猫嗅了嗅,浑身的毛都竖起,接着它头也不回地颠颠跑向黑暗。那正是壁画高处木架所在的方向。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