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
韦练看向李猊:“大人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死在曲江池边的人究竟是不是回鹘公主定要确认,若是再迁延,恐怕那住在醴泉坊的人发现公主已死,找个旁人来替换怎……”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顿,眉头跳了一下,想起金阁里反弹琵琶图周围的长明灯所指示之生辰八字摆放顺序,立即从怀袖中掏出卷轴,十美图就徐徐展开在灯下,纤毫毕现。
十位女子,神态各异。性情丶穿着丶喜好乃至习惯,都通过画作细节展现出来。有些一看便是郡主或县主,神态高贵衣饰华美;有些则略朴素,但仍能看出出身于世家清流。手拿竹简或是纸笔的,应当是博闻强识见识颇广;怀抱琵琶丶拨动箜篌或是笙箫竹笛的,则是通音律。最前面一位反弹琵琶的美人已死,而第二位抱着猫的胡人女子脸上罩着轻纱,身穿胡服头戴高帽,额际大颗宝石垂下,明显是回鹘装束。
她们的名字都以小楷写在画像旁,第一位名唤“裴氏女”的,便是死去的裴府小姐。至死她都未能留下真名,但她以烧光一座百年府邸为代价,替自己和母亲报了仇。
第二位回鹘公主在姓名那栏,写的是两个粟特文。回鹘文是八世纪左右结合粟特文和突厥文创制。此处早于回鹘文出现,故用粟特文字代替。李猊叫来康六,他只看了一眼,就震惊道。
“弥弥。”
“什麽?”韦练看向他。康六指着画像边那两个小字,解释道:“这公主的名字,和猫一样,都是弥弥。”
“和宫女养的猫一样?”韦练盯着那两个字陷入沉思。秦延年画这幅画,究竟是为什麽?真是为了钱,还是……”
不可能。
秦延年虽是穷困潦倒的画师,但极爱洁。最後死得如此不堪,定是他想好了要这麽离开。在采棠屋中发现的那些手书才是他的绝笔。为何他临死之前,要写那麽多“尽欢”?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他始终没能忘得了开元天宝年,但无论怎麽重来,都无法阻止安禄山和史思明的铁骑踏进长安。那种见过世间最好的人与事丶因此不再愿意随便低头的倔脾气,甚至暗中塑造了如今的韦练。
那样的人,同意为王子选妃作画,又最後为画而死,一定有他的缘由。
她继续低头琢磨那张画,画纸用料极讲究,是上好的绢帛,後又装裱成卷轴,白玉为轴芯。但白玉轴芯边却突兀地有血迹附着于其上,平白增添不祥意味。这血又来自何处,韦练无法细想,只觉得可怖。
如果闭门不出的回鹘公主果真尚在,那死在曲江池边丶穿着昂贵胡服布料的女子又是谁,为何恰巧与光宅寺住持有千丝万缕的勾连。若回鹘公主果然死于曲江池边——
那麽写在房梁上的那首谶诗,就应验了第二个。
她突然回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李猊:“大人,请准许在下与康六一同,去趟醴泉坊。”
康六猝不及防被点名,看见李猊方才还晴空万里此刻却又阴沉下来的脸色,迟疑擡手,指了指自己:
“我?”
作者的话
寡人有猫
作者
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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