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不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啊。”她双手交叠:“他可是我拜过土地神说好要同生共死的义兄弟!”
她硬生生把拜过发丘老祖宗牌位的话咽下去。发丘行的规矩是兄弟父子同下墓,以防外人陷害。当年她无亲无故来长安,发丘来钱最快丶规矩却也不必其他下九流少,是赵二暗中告诉她可以骗师父她是自己妹妹才入了行。而她凭借功夫後来居上,赵二也从未有过怨怼,甚至心甘情愿地少分钱给自己,乃至于常拿攒来的钱接济她喝酒。
普天下再找不到像赵二这麽对她好的人了。赵二是个傻瓜,才会对像她这般孤星照命的人还这麽好。
韦练说完这话就垂下眼帘,她知道这话会让赵二难过。极其偶尔地,她可以捕捉到赵二心思里那些幽微难言的部分,也知道他或许对自己有些超乎结拜兄妹的想法,这都是人之常情。但就算她反复拒绝,他也不在乎,依旧如常对待她,这就让韦练更加愧疚,例如现在,他只难过了不过一个瞬刹,就擡起脸,阳光灿烂地一笑。
“是啊,我与小十三是手足兄妹,康兄莫要玩笑啊哈哈哈哈。”
康六何等人精,听了这话立即会意,立马翻篇,甚至从腰间解下酒囊,把平时谁要都不给的烧酒分给二人喝。三人不觉喝到月上中天,韦练才一拍脑壳。
“坏了。大人那边不晓得怎样。”
“管他呢。”康六打了个酒嗝:“我说你,平日也少管些那位大人的闲事。他手眼通天,纵使碰到了坎儿,也比你我主意多。”
韦练也喝得双目微眯,托腮思索,眼前浮现出的却是李猊冷冷抱臂靠在墙边看她的模样,吓得一个激灵,趔趄起来就走。
“不丶不行。”她摇头:“我得回去瞧瞧。”
“你喝了酒,明日再回去罢。”
赵二也站起来。
“有夜禁,我骑马带腰牌,不妨事。”
韦练笑笑:“倒是你,明日随我去趟西市。”
“去做什麽?”
赵二被他笑得脸一红,低头摸了摸鼻子。
“去做件新衣裳啊!”韦练叉腰:“要当差了,怎能还这幅模样。”
赵二脸更红了,随便嗯了一声就闷头坐下,手很忙地收拾残局。康六若有所思看着二人,脸上漾起微笑。韦练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掏出手巾抹了把脸就翻身上马,最後看了赵二一眼,而对方也恰好看过来。夜色清凉,她听得他说了句路上平安,就策马向皇城奔去。
然而,马还没出崇仁坊的门,就停在了路边。那里停了个黑色马车,寂静无声。不知为何她浑身汗毛竖起,连马也跟着倒退两步。
死气。
那是活人勿近的气息,只有送过无数死尸的马车会有这种死气。
接着她呼吸一滞,脸上盖了一只手,把她悄无声息拖到暗处。韦练刚要挣扎,就听见有人在耳边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别动,是我。”
她目光还落在那诡异马车上,闻言心却比方才跳得更快。
李猊此刻出现在崇仁坊,宜王的事想必已经安排妥当。难不成他是担心她才寻了过来?不可能,一定是因为别的,哦,对,是因为面前这架诡异的马车。
男人低头,鼻尖在她耳际逡巡,像狼在嗅闻猎物。韦练忍不住缩脖子,想起康六的话,此刻才深表赞同。
李猊这人,真的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