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峰回路转,苍天垂怜。
他是男儿她是女儿。
故而,他可以光明正大喜爱自已的贤弟,不贤妹,如果她愿意嫁给他的话更好了。
思及此田骁双眸忽然泛起一种情绪,不是欣喜,而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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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王绾和皮厘各回寝居休息,品菽喝了口醒酒汤,稳了稳神,前去尹姿房间寻找自家仲公子。
品菽轻轻敲了敲房门,在门口晃了下身影,并没有推门踏进房中,而是比划了一个动作。
田骁见之,扭头轻轻为尹姿掖好被角,不舍地起身朝门外走去,悄悄开合房门。
主仆二人联袂无声前行。
回到自已寝居,田骁径直端坐回书案前,品菽会意,开始禀告今日布社商事。
品菽对田骁关心的事交代得很细致,他不怎麽留意的事虽也做汇报但不展开细讲,这是数十年主仆二人间养成的默契。
田骁没怎麽问话,品菽觉察到今夜自家少东主有些走神,心下了然。
汇禀完布社商事,品菽慈和地问了一句:“仲公子今日不该很高兴吗?为何反倒忧心忡忡。”
“什麽?”田骁收回神,并没有听清品菽的话。
“公子难道不高兴,自已喜欢的人有机会可以明媒正娶回家做夫人了?”
闻此言,田骁垂下眼眸,好一会儿才落寞地说:“品菽我有些自卑,我觉得配不上小尹。”
“嗯?”品菽捋须的手顿时一僵,不可思议道,“自卑?仲公子您怎麽会感到自卑?”末了补充,“老奴看得出尹姑娘对公子十分特别,这种特别其实就是一种喜爱。”
二十年前,品菽自被老东主挑中并安排伺候在仲公子身边,仲公子未加冠前他从为与田骁分开过,前十年的朝夕相处以及形影不离的陪伴,仲公子虽然寡言少语不爱说话,但很多事情上品菽自认能摸清自家仲公子的所思所想。
自家仲公子从来是持重丶缜密丶自信的,他很少自我怀疑,今日竟罕见流露出了自卑。
“仲公子,可是尹姑娘酒後对您说了什麽话?”品菽只能想到唯一的疑点。
田骁摇头:“她醉得很安静也很乖。”
品菽不懂了:“那您为何会……?”顿了几瞬,改口道,“今夜席间饮酒时,公子的心情分明很是愉快,看尹姑娘的那几次眼神也很含情。”
田骁没去惊讶自已几次自认藏的很好的偷看都被品菽抓了现形,更没有习惯会把这种心事讲给身边这个懂自已的贴身奴仆听。
只是今夜,田骁实在苦恼至极,他有了对旁人诉说心事的冲动。
“今夜小尹一番慨论天下局势,她的眼光还有格局,皆令我自愧不如。”田骁说出了心中郁结,嗓音闷极了,“原本我以为她只是商事上厉害,与我不分伯仲。”
闻此言,品菽也承认道:“尹姑娘绝非寻常女子,有勇有谋,见识的确出类拔萃不亚于天下那些名士。可是……”
“可是什麽?”田骁见品菽忽然收了话出声追问。
“老奴以为仲公子多虑了。您与尹姑娘非是对手,不是有她就没公子,只要你们互相喜欢,依然能结为夫妇。”
田骁没表态。
品菽想了想,又问:“仲公子您觉得天下哪种男人才配得上尹姑娘?”
“我不知。”田骁坦诚。
“一国之王?”品菽说出自已的答案。
田骁摇头。
见状,品菽自问自答:“老奴以为能配得上尹姑娘的人,一定是她看上的人,仲公子不妨明早等尹姑娘酒醒直接问她可否有喜欢的人。尹姑娘如此重视公子,肯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小尹重视我?”田骁咀嚼品菽的用词。
“公子难道不这麽认为?”品菽诧异,“公子不该质疑尹姑娘。”
“我没有质疑。”田骁苦笑,垂眸,“只是一想到她,我就越来越自卑。”
品菽只娶过一妻,家中老妻与他同是一个部落的戎狄人,他们成亲是很自然的发展,没出现过波澜,面对仲公子的感情迷惑,他也无解,只是凭借生活经验建议道:“家中老妻曾说过,女人喜欢一个男人举手投足对男人都有关怀,仲公子平日可细心留意。”
田骁颔首,片刻後出言叮嘱:“品菽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小尹,我……我会处理的。”
品菽捋须点头,随即又谈回布社商事。